澹台夫人心道这是个老实孩子。她这人就喜欢老实人。

    她笑着:“没有深读也不要紧,读那些,也只是为了明理。不过道理么,一知半解的就好了,太过于活得明白,倒是受罪。再说,你读四书五经,倒是读得好,至少比读女书好。我是没读过女书的,你想学,我还教不了。”

    说着说着又笑,“说一千道一万,你读这些,懂些典故也就好了,左右也没人准你出去考科举。”

    这话一说,折邵衣倒是愣了愣,然后琢磨了一瞬,点头,“您说的是。”

    澹台夫人见她还真有几分明白的样子,不由心中一动,问:“我说的什么道理,你觉得懂了?”

    折邵衣认真道:“我读的书再多,也不能出去考科举,那就不用读得像男儿那般,只读自己喜欢的。左右我也不用考科举。”

    澹台夫人大笑,“你倒是……令我欣喜。”

    她道:“你既然这般好悟性,便留在我这里,我兴致来了,便教你几句,也不用做功课,我啊,也只教我想教的。”

    折邵衣便大喜,这话实在是说得明明白白要她做学生,虽然好像是混日子的学生,但若是能如方才一般得澹台夫人一两句点拨,此生也够用了。

    她当即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澹台夫人道:“今日拜师匆忙了些,等过七日,便正好是五月,你就那日来我府上读书,每日上午来,下响便回去。”

    折邵衣点头,还想给澹台夫人磕头,被她按着手不准磕,“我可不喜欢被人磕来磕去的。”

    “走吧,陪我走走,”

    折邵衣便又跟着走,慢慢的扶着澹台夫人赏花说话。

    另外一边,沈怀楠坐在堂庭里面,澹台思正就在门后面看他。看了一会,回去跟另外一边堂庭里坐着的齐泰说,“陛下,他看着倒是有些机灵。”

    齐泰笑着喝了一口茶,“朕倒是觉得,他有些像你。”

    澹台思正摇头,“臣可不会逢迎拍马,脾气臭的很,您以前不是经常骂臣吗?”

    齐泰:“哎,朕不是说脾气和性子,朕是说他骨子里面那股劲跟你一般,喜欢爬,将来肯定爬得也快。”

    澹台思正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而是道:“若说像称,他别的许是不像臣,但有一点倒是相似的。”

    齐泰:“哦?”

    澹台思正:“十分痴情。”

    齐泰好险一口茶没喷出去,看看已经年老的澹台思正,笑着道:“你这……王婆卖瓜,倒是自卖自夸,人家一个好后生,前途正好,你不夸别的,倒是夸人家痴情。”

    他叹气,“可别再出你这般的痴情种了,朕想给你赐个妾室,你也不准。”

    澹台思正一脸嫌弃,“陛下,臣跟老妻少年夫妻……”

    齐泰见他又要说他跟澹台夫人如何相知相守,如何共白头,便一个头两个大,不由得想起之前,他想着澹台夫人不能生,要给他赐个妾室生子,谁知澹台思正衣裳不整就进了宫,向来闷不吭声硬石头的模样,那回见着他,就抱着他的腿哭,哭他们这些年的不容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倒是把当年还未去世的太后哭得感动,也抹泪骂道:“人家夫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你什么事?你若是有那闲工夫,不如自己生几个去。”

    太后极爱澹台夫人,又亲自把她接进宫来,给了定心丸:你们夫妻纳妾不纳妾,绝计没人能管。

    皇帝哭笑不得,受了一回骂,往后便只要澹台思正说自己跟夫人的情义,他就避而不听,这回自然也是一样,连忙道:“怎么样,瞧见了人,愿意教吗?”

    澹台思正就慢慢看一眼陛下,“教也是可以,只是人家有先生,也不愿意拜师。”

    齐泰嗤笑一声,“你教他庶务便好了——也不用你教他诗书。做什么先生,做个伯父祖父的,都行。”

    皇帝都这般说了,澹台思正还能怎么办呢?

    只好应是。看看时辰,快要用午膳了,便叫人去跟妻子说,“差不多便送客吧。”

    齐泰:“你都不留人吃饭?”

    澹台思正,“您来了,自然要陪您的。”

    齐泰笑着道:“也行,让他们知道,澹台府的饭也不是那般容易吃的。”

    正好伺候澹台夫人的婆子过来了,说夫人那边已经说好了。澹台思正就问,“夫人跟折九姑娘说得如何?”

    婆子:“应当是极好的,夫人大笑了好几声。”

    澹台思正很是满意,“那就去库房,给折九姑娘送些礼。”

    婆子笑着走了。

    齐泰惊讶:“……要是你家夫人没笑,就连礼也不送了?”

    澹台思正:“陛下,是臣的礼,臣想送就送了。”

    齐泰大笑:“行行行,走吧,朕也饿了。”

    于是,唐氏就带着沈怀楠和折邵衣以及一堆礼被送出来了。

    刚开始在府里面没能仔细说,一出来,折邵衣冲着两人轻轻点头,让唐氏松了一口气,沈怀楠笑得畅快。

    待进了马车,沈怀楠还在外头骑马走,唐氏却已经迫不及待的问起了细节。折邵衣说了一遍,唐氏狐疑道:“就这些?”

    折邵衣点头,“对,就这些。”

    她又道:“先生好像对那些女书不感兴趣。”

    唐氏点头,“自然,她是最不受这些劳什子束缚的。当年我见了她,她见我被家里的事情缠的太累,便劝我看开些,左右都是活,为什么不为自己活呢?”

    折邵衣对澹台夫人更加敬佩,“我定会跟着好好学的。”

    唐氏嘀咕了一句,“许真就看中了你这副性子。”

    她心知可能是澹台夫人先是瞧中了折邵衣,便后来没怎么考她,这也是机缘。然后过了一瞬,她突然问:“她老人家没有问你这身衣裳?”

    折邵衣:“没有。”

    唐氏便有些伤心:“澹台老夫人真的记不得我了。”

    她却一直还记得见她时穿的衣裳。

    折邵衣:“……”

    她笑起来,“下回见了先生,我会提母亲衣裳的。”

    回到文远侯府,沈怀楠没有跟着进,他还想回去选些好礼送给齐泰。折邵衣看他,他就走过来,想了想,悄悄的塞给她一个香包,里面装的全是糕点!

    折邵衣:“你什么时候装的?”

    沈怀楠:“早间装的,怕你早上的时候太紧张,吃不下东西,在马车里饿着。”

    折邵衣甜滋滋的笑,“那你怎么不给我?”

    沈怀楠咳了一句:“我太紧张,忘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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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还能是哪位?自然是住在西林街上那位

    折邵衣如此顺利就被澹台夫人选中了, 周姨娘喜出望外,立马就去给菩萨磕头还愿,她不曾想到菩萨竟然如此有灵!

    于是跪着磕了三个实实在在的响头, 趁着菩萨的灵气还在,诚心诚意的的祷念,“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可不要让隔壁也有如此运气。”

    折邵衣:“……”

    她倒是突然想起有一回周姨娘踩了水坑, 回来便请菩萨让赵姨娘失足落水, 最好被文远侯看见她在水塘里挣扎的狼狈样。

    反正,好事她们占, 隔壁的赵姨娘和折萱衣日日被她请菩萨使坏。

    折邵衣好笑, 扶她起来,“姨娘,你可真是……”

    周姨娘欢欢喜喜, 因为太过于高兴,脸上还有红晕,她也不跟傻闺女计较,道:“今晚你想吃什么?姨娘去给你做。”

    比起琴棋书画, 周姨娘的厨艺倒是好得多。她最初被卖到宅子里, 刚开始被教的就是绣工和厨艺。讨好男人么,这两样东西缺一不可。

    但是后来,光会这两样已经不能卖出好价钱了。宅子里面的妈妈见她长的好,又听话,舍不得她贱卖, 干脆又请了先生来, 让她跟着学琴棋书画。

    周姨娘是有点天赋的, 但委实天赋不多, 琴棋书画都学了,日夜不停的练,也只是学了皮毛。

    她那时候就怕自己卖不出好价钱,不能入达官贵人的眼,最后要被卖到窑子里头去,所以天天对着镜子练神情。

    男人么,看你的第一眼不是看你会不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不是厨艺女工,而是脸。

    她就学着去做男人喜欢的楚楚可怜神情,最好是我见犹怜,只要被人怜惜,就有可能被赎出去。

    后来,她果然靠着自己这副惹人怜爱的相貌被折和光喜欢,进了文远侯府。但谁知文远侯是个真喜欢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的,她的天赋不高,便被隔壁的赵姨娘比了下去。

    想起这个周姨娘就恨得牙痒痒,这些年一直被赵姨娘压着,如今可算是翻身,她恨不得当场放鞭炮,好让人晓得她如今也扬眉吐气了。

    她风风火火的去小厨房,好似去的是战场,折邵衣也没阻止她,只是浅浅的笑,然后就坐在凳子上吃沈怀楠刚刚给的糕点。

    姚黄给她倒了一杯茶,“姨娘今儿个怕是睡不着了。”

    然后笑着道:“对面也应睡不着。”

    折邵衣:“是,肯定睡不着了。”

    不过不管睡得着睡不着,折萱衣还是送来了礼。她的礼是一块墨,是折和光给她买的,说是云州墨,十分珍贵。

    折珍衣送来的依旧是金钗子,她从唐氏那里搜刮最多的便是金首饰。

    折硕明和折宴明送的都是书,一本是前朝的乐谱,一本是有林鹤先生亲写的湘游记。

    就连桑先生也送来了礼。

    折邵衣还从未一天之内收过这么多好东西,但是她实在太俗,只把折珍衣的金钗子珍重的放在一边,其他的先收了起来,放进箱底。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

    周姨娘端了八宝粥进来,还给她做了一个闷烧黄豆猪蹄,一碟子虾,再加一碗全是辣椒的辣子鸡,这可都是折邵衣爱吃的。

    “吃,快吃,冷了便不好吃了——你到时候记得打听打听澹台老夫人喜欢吃什么,我回来教你做,你到时候给她做着吃,定然能得她欢喜。”

    她满心满意的替折邵衣打算,恨不得包揽澹台老夫人身上所有的活计,什么梳头啊,荷包啊,衣裳啊,凡是折邵衣能做的,她都想让折邵衣做了去讨好。

    正高高兴兴的盘算,就听外头一阵吵闹声。周姨娘听了这声音,立马来了精神,伸着脑袋往门外看,果见赵姨娘在指桑骂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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