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是供奉三清的,酒水是供奉一位鲁山书院的开山祖师爷。听闻那位祖师爷好喝酒,于是后辈们供奉的时候都会带上好酒。

    沈怀楠这才知道,原来桑先生供奉的也不少。要不是家里没有供奉佛的,他一时之间找不到佛祖,怕是他今日还要给佛祖磕三个头。

    沈怀楠还是很感动的。他供奉完茶水和酒水,烧了香磕了头,然后才起来。

    桑先生一脸欣慰,“京中卧虎藏龙,你能中的一名实在是不错,还望你接下来三年依旧努力读书,将来高中状元。”

    沈怀楠认认真真跪拜领训,“弟子谨遵教诲。”

    然后又去澹台府拜谢,澹台思正自己是天纵奇才,当年也是状元出生,如今沈怀楠不过是院试第一,远远还没有到能够得意的时候,他跟桑先生不同,桑先生夸,他压,就怕沈怀楠志得意满,松懈下来。

    于是道:“你必要一口气登上殿堂,这与你有好处。”

    陛下亲自挑的人,他自然是有几分得意的。若是能一直扶摇直上,陛下肯定高兴这说明他的眼光好,要是三年又三年,谁愿意等你?怕是陛下早不记得这个人了。

    沈怀楠不明白这背后的牵扯,但是澹台思正这句话他却是记住了前半部分。他认认真真的又磕头,“弟子一定会不骄不躁,比之前更加刻苦读书。”

    他也想一次就中。但是高中状元之类的事情,他确实不敢想,能进士及第有个官做就不错了。

    他才多大啊。三年后也不过十七八岁罢了。倒是澹台老夫人宽慰他,“有些事情不能有执念,顺其自然就好。”

    如此被长辈们一番指点,沈怀楠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第二天锣鼓喧天!一点也不夸张,鞭炮齐鸣,震的人耳朵疼,不少人出来看热闹。

    因为昨天撒过一次铜钱,拿了不少捡钱的人,今天这些人还在,甚至呼朋唤友,小孩老人妇人壮汉都有,大家围成一个圈,虽然不走近,但眼睛里面却倒映着铜钱。

    盛瑾安带着人抗了十筐铜钱来撒。文远侯府门前瞬间挤满了来捡铜钱的人。

    有人是认识盛瑾安的,一边捡一边喊着夸,今日是沈怀楠的主场,有些讲究的人就不夸盛瑾安的学识了,开始夸容貌,貌比潘安,风神俊朗,什么词都夸出来了,夸得十分真心诚意——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盛瑾安站在铜钱堆里的缘故,铜钱替他的容貌增色不少。

    文远侯府自己才准备了三筐。

    折邵衣也到了门前,看着指使着仆人们在潇洒撒钱的盛瑾安,十分感慨的对沈怀楠道:“你有了一个这般富贵的朋友,真令人羡慕。”

    像小凤,小凤就没有这么私房银子!

    盛瑾安正好也听见了这句话,立马挤过来期期艾艾的道:“折九姑娘,你要是想要银子,我也可以给你。”

    沈怀楠踩了他一脚,盛瑾安委屈低头,“那折九姑娘也是我的朋友嘛。”

    他叹气,“我都给你送十筐铜钱了,你还这般小心眼。”

    刚说完,就眼尖的发现了十皇子!哎哟哟,他怎么来了!

    盛瑾安立马捍卫自己的地位,他搭着沈怀楠的肩膀哥两好,笑着朝十皇子走去,“十殿下,您来了啊——怎么着,今儿个留下来吃席?”

    十皇子看着门前抢钱的人,再看看盛瑾安那眼神,心中多有不满,觉得盛瑾安未免太过于嚣张,不把他放在眼里,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皇子,而其他人再看不起他,也会忌惮他的皇子身份,生怕他之后有翻身的机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说不定将来的事情。

    但是盛瑾安敢,他好像断定自己将来不会有出息一般,对他的态度很明显的敷衍。

    十皇子不忿,但他是个笑面虎,心里再有气也憋着,笑着道:“自然要来吃一吃席的,之前想着怀楠要读书,便也不好登门打搅,也不好叫他出去游玩。”

    “如今他已经功成,便要来好好恭贺恭贺。”

    别管十皇子受宠不受宠,在大多数人眼里,十皇子的皇子身份还是不能怠慢的,于是文远侯和桑先生马上让沈怀楠亲自引着往里面去。

    今日的席面是文远侯府办的。有好友来了暗地里问怎么不在昌东伯府,沈怀楠解释昌东伯夫人最近身子不适,又因跟折家九姑娘定了亲,丈母娘愿意替他操持,再者桑先生也在这里,也不算突兀。

    众人都觉得可以理解。折九姑娘的名字这一年算是响彻京都了。但是她轻易不出门,一出门就在忙,很多人还没见过。她还没出门子,这种席面是不用出面的,但可以到门口来一会,便许多人都偷偷去看,折邵衣发觉目光了,大大方方看过来,颔首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便有人开始笑,“怀楠啊,你好福气。”

    长得这般好,还有本事,确实是绝代佳人。

    沈怀楠点头,“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众人哈哈大笑,“你以后怕是完了,喝花酒怕也是不敢叫你了。”

    等沈怀楠把十皇子领进来,这些坐在里面的学子们倒是好奇。说实话,陛下的皇子众多,但是这般住在外面的,还真没有几个。

    要么是如大皇子那般成家,领了差事在朝堂做事,这般才能开府。十皇子……说一句不受宠却都不能描述他的状况。

    但人家是皇子,他进来,大家起来行礼,十皇子没有受全礼,在他们弯腰的时候便说了请起。

    这些人大多是去英国公府草轩堂借书看的人,有穷学子也有权贵之家的孩子,但年轻人么,在一起便不论家世只论学识见识。沈怀楠能在他们之间有一席之地,便是因着他的学识和见识目光都不错。

    等沈怀楠再引了几个好友进来,便见十皇子已经在人群里如鱼得水。他恍然一瞬,记起十皇子的学识和见识确实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

    他在云州经历过大战,经历过艰苦,他曾经自己带着老仆从胥江出发,途径三县去雪山看过日出。

    沈怀楠记得他对自己说,“当时登了山,便觉得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就在山上待一辈子也不枉此生了。”

    当时,沈怀楠便觉得十皇子是个极为洒脱的人,寻求的是诗情画意,攻心城府与他无关。

    这般的人其实很容易让人喜欢。

    谁不喜欢心性简单的人呢?

    等他再领了人进去,跟盛瑾安准备过去跟大家打招呼的时候,便果然听见了十皇子的声音。

    “人生长寿不过百年,到得的好光景再多不过百处。”

    声音清脆而又带着一股淡然,就跟上辈子和他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说,“我听闻龙船山有雪,便半夜开始登山,登山到山腰处,朝高处看去,便只觉得雪色点明了天光。”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这般的好句,好诗,好光景,这背后的洒脱,让不少人瞬间对十皇子亲近起来。

    沈怀楠就笑。

    其实说起来,十皇子上辈子的朋友也算不得少,但是他从不与他们交心,也从不邀请他们进十皇子府,能进十皇子府的只有他沈怀楠一个。

    所以他认为自己跟十皇子两人实在可怜,只有彼此作为好友,没有其他朋友。

    沈怀楠叹息一声,这些日子以来,他其实一直憋着喘不过气。真相到底如何,让他命悬一线的是什么人,猜不透查不到还不能轻举妄动,这种滋味实在不好过。

    他只能小心再小心。盛瑾安说,皇帝上回叫太子唤他们出去是准备让他们跟太子混,如果他有意,倒是可以给他和太子牵线搭桥。

    盛瑾安:“你可以为太子办事,这是陛下的意思,顺着去没事的。但是你也要知道,陛下在的时候,天下的主子只有陛下一个。”

    沈怀楠表示受教,但他没说,他从来不准备给太子办事,他已经选定了太子妃。

    他有机会,还是要搭上太子妃的。但是这也不能让邵衣知道,更不能其他人知道,若是真能搭上太子妃,他做的应该就是暗棋。

    他跟太子妃应保持距离。

    所以只能跟太子妃见一面就谈定此事,不用多交流,不用多见面……

    这般的关系,沈怀楠想过,却一直不敢去做。他怕途中出变故。

    便一直僵持着,犹豫着。

    他有时候躺在床上就想,如今十皇子确定跟上辈子不一样,自己远离是不是就好,是不是就能避开死亡了?

    但是有时候又怕,又怕那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掌控的真相悄无声息的再次降临。

    不知道是谁下毒的,不知道毒是什么……下回对方依旧可以那么做。

    他有时候觉得是不是杀害他们的人还没出现,所以无论他这些年怎么查都查不到,无论他怎么查,都找不到真相,但是又怕这个人已经蛰伏在身边了。

    实在是痛苦。

    这心思没人能说,也不敢说,于是心中难受得紧。

    于是见十皇子一面就难受一次,见他一次就有一股难言的恶心。

    怎么会有人日日装模作样呢?沈怀楠跟盛瑾安开始给众人敬酒,敬到王五一桌的时候他笑起来了。

    这是真心实意的笑,他跟王五碰了一杯,“多谢王五哥能来。”

    王五满身不自在,这里都是王侯将相,读书富贵人家,他这种商户,还不是鼎鼎有名的商人,就显得格格不入。

    沈怀楠也说若是他觉得不舒服,就他日另起一桌,但王五却想了想觉得沈怀楠都敢在今日请他来了,他要是不来才是看轻了自己。

    于是坦然登门,两人喝酒,其他人也看过来,十皇子微微眉头一皱,倒是有些拿不准沈怀楠是个什么人了。

    不过这个商户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脑子又开始转起来。

    作者有话说:

    还有四千字,二更在下午六点左右感谢在2022-06-28 11:54:52~2022-06-29 12:0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补更二更(欠更六万九)

    十皇子在文远侯府喝了不少酒——他要结识人脉嘛。至于这些人脉是沈怀楠和盛瑾安的, 他结交了也没用?

    这话也不能说的太死。他们这种人,永远不会把人算成你的我的,只会化成有用的和没用的。

    有用的就拉到自己这边来, 没用的做点头之交,能说得上话就行,万一哪天就能用的上呢?所以他什么人都喝了一圈,都敬了一杯酒, 丝毫没有一个皇子的架子。

    十皇子晕晕乎乎的回去, 躺在床上吐了一回,他没有直接睡过去, 而是起来喝了醒酒汤, 然后吃了一点宵夜。

    十皇子府算不得大,但是也四角俱全,比云州好多了。云州那般苦的地方他都活过来了, 没道理在京都活不了。

    四月的天,晚间还是很凉的。小厮过来给他加了件衣裳,见他想要写字,便赶紧过来研墨。

    但十皇子只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他坐在椅子上, 头痛得不行, 不过依旧拿着笔写字。

    先写三个字,沈怀楠。

    这三个字跃然于纸上的时候,十皇子的心就突突的跳。因为他不仅代表的沈怀楠这个人,还有沈怀楠背后的人。

    这个人,不是什么英国公府, 也不是澹台府, 而是皇帝。

    是他那位父皇。

    十皇子只要想起这个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他记事的时候就在云州了。他在云州孤苦伶仃, 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慢慢的长大知晓一些事情之后,他发现不该过这种苦日子。

    皇子们都在京都,只有他一个人在云州。

    皇帝在京都,而他在云州。

(快捷键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

加入书架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书页 | 返回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