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陈凤琪知道当前的世界,没给她留下可以发挥出这份天赋特长的空间,所以陈凤琪虽然没想过要扼杀她的天分,但也不曾给出相应的引导与重点培养,如今知道她有进入军中的想法,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陈凤琪愿意给她去尝试与体验的机会。

    安常煦听到她的建议,当即一口应下,他很希望李常欣只是一时冲动,在对军中生活不了解的情况下,才会生出这个大胆的想法,让她去见识一下真正的军营生活,她或许就会主动放弃。

    很擅长举一反三的安常煦还在随后想到,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在御林军中给她安个校尉之类的职位,满足一下她想当女将军的愿望。

    毕竟这可是与他真正一起长大的手足,只能竭尽全力的宠着、纵着。。

    可是事实证明,不管是陈凤琪,还是安常煦,都低估了李常欣的决心与野心。

    得到准她去京郊大营当监军的旨意后,李常欣立刻联系她的班底,其中不仅有那宣武侯府的王修业,还有被她以暴/力方式训练出来的那十七个纨绔子弟。

    陈凤琪知道这件事情后,立刻让人将她叫过来。

    “让你去当监军,是想让你体验一下军营生活,见识一下真实的军营环境,再重新考虑你那个去当将军的理想,可不是直接让你去接手京郊大营,哪有让你带上这么多人的道理?”

    开玩笑,幸亏她及时得到消息,那京郊大营可是由柱国公府徐世子执掌的地盘,李常欣这么冒失的带着一批人过去,在这新帝初继位的敏感时期内,人家说不定以为这是安常煦的意思,目的是往京郊大营安插自己的人手。

    就算徐家能理解他们想要管教孩子的心情,不会生出这种想法,或者说不在意这件事,但是让外人看到,依然容易留下新帝多疑、任人唯亲的印象。

    别人难免会想,对于最先向他投诚的柱国公府徐家,新帝都是如此猜忌与提防,在没有合适人选的情况下,竟然将他义妹一个女流之辈安插到京郊大营做耳目,那么他对朝野内外的那些武将的态度,又能好到哪去?

    他们目前连朝堂上的那些文官都没彻底摆平,若是再让那些武将也与新帝心生嫌隙,在他们根基浅薄的情况下,别说是想要稳定局势,不生乱都是好的。

    安常煦这一少帝登基后,安国能有现在这稳定的局面,与陈凤琪当初心血来潮,在护国寺当众许下承诺,捐资十万两建设康平眷村,以及当时还是太子的新帝对这件事也很认可,表现出大力支持的态度,对军中产生将士产生的影响有着重要关系。

    若不是发现得早,这无意间取得的大好局面,可能就会破坏在李常欣的无心之举中,毕竟那些虽与武将不合,却惯会拿武将当枪使的文臣,肯定不会放弃这天赐良机,一定会不遗余力的趁机挑拨那些武将。

    李常欣是个没什么城府的,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可能会产生的严重后果,听到陈风琪的话,不以为然的回道。

    “奶,只当监军能干什么,多无聊啊,我想去军营,就是为了想要帮他们训练士兵,听说那些士兵都很排外,看不起我们这些勋贵子弟,我肯定要多带些人过去,才能镇住他们,让他们听话啊。”

    陈凤琪神情严肃,一巴掌拍到旁边的桌子上,目光锐利的看着她。

    “人家可曾请你去给他们训练士兵了吗?没有,既然没有,你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别人的工作,让别人听你的话?”

    “在其位谋其政,人家愿意让你一个女儿家去他们军营,就已经是很给你哥和我们家的面子了,你还想要任性妄为?”

    “若是其他人也都像你这样,这天下岂不是要乱了套?还是说,尝你到哥当皇帝,你便可以恣意妄为的滋味后,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任性下去?”

    李凤琪很少会以这种声色俱厉的态度对他们,每次有这种反应,都是因为他们这些晚辈犯下了关系到原则,触及底线的重大错误。

    看到她祖母明显是动了真怒,李常欣下意识跪到地上低头听训,接着又听她祖母点出她的不当之举背后,所潜藏的那些隐患,当场反省过后,才一脸羞惭的回道。

    “对不起,奶,是我不应该,是这段时间以来,我有些太得意忘形,才会如此浮躁,我一定会认真反省,绝对不会再犯。”

    “去将修身格律抄写一百遍,都是我疏忽了,没发现你竟然已经飘到这种地步,若你仍然坚持要去京郊大营,监军的身份没有了,你要以普通士兵的身份进去,不会再享受任何特殊待遇。”

    听到这话,李常欣挺直肩背,有些哽咽,语气却很坚定的回道。

    “奶,就算是以普通士兵的身份,我也要去,我一定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晋升,争取到训练那些士兵的权利。”

    陈凤琪略有些有意外的看着她,语气平静的回道。

    “可以,我会一直看着你,看你能否坚持下去,能否走到你想要的位置上去,争取到你想要的一切。”

    听说乐阳县主打算带着一队人马前往京郊大营的消息后,徐景年立刻派人请来王修业,向他确认这个消息。

    “谨言,听说乐阳县主打处带着你们去京郊大营?”

    王修业坦然回道。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你放心,这只是乐阳县主因近来取得的成绩,有些忘形,才会生出的一厢情愿而已,这件事肯定不会成功。”

    主要还是因为乐阳县主涉世不深,近来受到的恭维与追捧太多,自我感觉好到爆,在她本身就感兴趣的情况下,又受人怂恿,起了要去边关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他委婉的劝过,毫不奏效。

    让王修业对此深感无奈,可是以他的身份,又不方便硬劝,可是眼看着乐阳县主在京中那些人的吹捧下,自我感觉越来越好,变得越来越自以为是,皇帝还对她十分纵容的样子,心中其实一直暗自着急。

    直到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他就知道,机会来了,所以他迅速以请长辈帮忙把关的理由,拜托赵小雪将这件事透露给太尊夫人知道,根据他的判断,近来一直将主要精力都放在朝堂上的太尊夫人,在得知这件事情后,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听到王修业说得这么肯定,徐景年感到有些意外。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不会成功?陛下对乐阳县主的纵容,我们当初可都曾亲眼目睹。”

    在他看来,若是皇上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明面上以成全乐阳县主的名义,让她去京郊大营体验军生活,实际上想要将乐阳县主安插到京郊大营中,也不足为奇。

    察觉出对方话中的质疑与警惕,王修业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他这表兄兼好友的性格脾气都很好,人品也值得敬重。

    就是他的身上,始终透着一股不合时宜的小家子气,看人看事,总以自己所认为的大局出发,实际上,却使得他在做人做事时,都少了份真正的大局观,有些保守而又迂腐,却还不自知。

    以他对柱国公府的了解,十分确定这些在他姨祖母,与他的两位表叔身上,并不存在,可是对方是柱国公府的嫡长孙,若无意外,将来肯定是柱国府继承人的不二人选,真不知道对柱国公府而言,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尊夫人,都不是无限纵容乐阳县主的人,只是他们近来忙于朝堂上的事,没有注意到乐阳县主这边的情况而已。”

    “据我所知,乐阳县主近来一直闹着想要去边关的军中,为了打消她一想法,陛下才会同意让她去京郊大营见识一下,希望她在知道军中生活不易后,打消去军中的想法,你完全不必多虑。”

    退一万步讲,就算皇上让乐阳县主去京郊大营,真的是为了往那里安插自己的耳目,难道他徐家还敢质疑或反对抗议不成?

    先帝当年实在很信重徐家,才会在柱国公于边关掌兵二十余万的情况下,还让徐世子执掌京郊大营,也就是将京城安危也托付给徐家。

    如今新帝继位,就算新帝与他们徐家的渊源不浅,身为徐家人,也不该在听到些风声后,就如此警惕与防备,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在其心中,几乎是将京郊大营看作自家地盘。

    完全没有意识到,京郊大营与这天下一样,永远都属于金銮殿上的那位,那位有将京郊大营交给任何人掌管的自由,纵然是徐家,也同样只是暂时掌管京郊大营的一家势力而已,并没有资格去质疑与抗拒那位做出的决定。

    说到底,还是新帝受限于他的出身,在朝野上下的根基太浅,才会让某些人下意识的轻视对方的仅仅是,忽略了对方纵然年少,也是位皇帝的事实,他这位表兄就是其中之一。

    想来他的姨祖母与大表叔,应该不至于也犯这种错才对,现在但凡是明眼人,应该都能看得出来,那位行事风格总是出人意料的太尊夫人,可不是个好惹的。

    丁次辅这次虽然没有直接背上‘欺君’之名,却被以休假的名义赶回家中闲置,若无意外,一直‘休’下去的机率很高,谁都不知道,监国太尊下一步又会盯上谁,会再次以别出心裁的风格,在哪里又挖个坑等着坑人。

    虽然得到了王修业的肯定,但是徐景年始终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毕竟不管是皇上对乐阳县主的宠爱与纵容,还是她在先帝时期,就表现出的骄纵、张扬与大胆任性,都曾给他留下过非常深刻的印象。

    可是当天晚上,没等徐景年与家中长辈提起这件事,柱国公府就接到皇上下达的最新口谕,取消乐阳县主去京郊大营的监军身份,让她与随行之人,皆以普通士兵的身份进入京郊大营体验军中生活,就算在事前已经得到过王修业的提醒,依旧让他感到大吃一惊。

    “没想到这件事,还真让谨言给料中了。”

    听到他的话时,徐世子刚送走过来传达口谕的内侍,饶有兴致的随口问道。

    “谨言料中什么事了?说说看。”

    徐世子本来面带笑容,可是当他听到儿子复述的那些对话,他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一巴掌下去,瞬间将身旁的红木茶几给拍得颤了颤,也让徐景年的心跟着抖了抖,不明所以的小心问道。

    “父亲,可是儿子哪里做得不当?”

    第八十七章 狠下心

    徐世子有些无力的看着这个儿子, 意识到儿子的问题,他与母亲从没放弃过想要将他这心性观念给掰回来,不管是家中,还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每次总会在私下里与他仔细解释与分说。

    想要纠正他的错误思路与观点, 可是下回再次遇上事情时, 他又会故态重萌,总是犯些让他气不知打哪出的错。

    “景年,你要永远牢记一件事, 这天下是圣上的,我们都是代他执掌军权的臣子,不管是这京郊大营、镇南军,还是定北军、征西军、卫山军,都是属于圣上的。”

    “莫说他想往军中安置人, 就算是夺了我们的兵权,也是他的权利, 身为臣子, 我们只能反省自身,没有资格对此提出任质疑, 更不能心怀怨怼, 这才是我们徐家多年来,一直坚守的为臣之道。”

    “从你幼时起,我与你祖母就在教你这些道理,也曾反复对你强调, 为忠君卫国而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是我们徐家能够屹立到现在的根本, 可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雷霆雨露皆君恩这个最根本的道理?”

    徐家在过去的确受到过猜忌与打压,可是徐家从来都是没有任何异议的接受上位者的处置,不曾想过要用自家的影响力去做什么。

    这也是当年的大批开国勋贵现在所剩无几,徐家虽然几经沉浮,却始终不曾真正倒下的原因,因为真正遇上事时,上边那位终究还是会选择信重他们徐家的忠心。

    徐景年跪到地上,面带惭愧的回道。

    “对不起,父亲,是儿子无能,让您失望了,可是儿子一直有牢记您与祖母的教诲,从不敢忘记我们徐家男儿百死犹不悔,誓要忠君卫国的家规。”

    徐世子强忍着心中的叹息,再次强调道。

    “可是我们希望看到的,不是你过耳不过心的记下,而是能够发自内心的认可这些,将它变成你做人做事的准则,不是像现在这样,听风就是雨,听人挑唆几句,就在私下里揣测起圣意,这是能将我们徐府上下都送上绝路的大罪!”

    眼看自己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的徐景年虽然面带羞惭,却依旧难掩茫然不解,徐世子十分无力的摆摆手道。

    “乐阳县主一个姑娘家,因为年少气盛,做事不够谨慎,就被圣上与太尊夫人给打发到京郊大营当士兵,你一个及冠之龄的将门男丁,不该比她差,准备一下,年后你就离京,去军中从头开始历练吧。”

    自从徐景年满十五岁后,他与母亲就一心想要将他送去军中历练,却是次次都被文氏给拼死拼活的拦下,理由都是徐景年还没有成亲,让他成亲过后,再去军中。

    可是这几年下来,因为文氏与柱国公夫人的考虑不一样,在结亲人选上始终达不成一致意见,上面也没有什么示下,才会拖到现在,也没定下亲事。

    眼看再这么耽误拖延下去,被家里寄予厚望的下任继承人,可能就要彻底被废了,徐世子不得不选择抛开一切顾虑,狠心让他去军中基层接受磨砺。

    不去京郊大营,也不去镇南军,去现由宣武侯府的五房,也就是宣武侯老夫人的嫡幼子执掌的定北军。

    因前年的那场惨胜,定北军损失极大,缺员甚多,今年一年,还不时有小规模的战斗陆续爆发,虽然危险,也最能锻炼人。

    事实证明,在钟食鼎鸣的富贵窝中长大的将门子弟,只会被消磨意志,眼力与见识严重不足,心胸也会变得狭隘,他们当初将幼子送往军中,将长子留在京中的决定,可能是错误的。

    长子留在京中,是考虑到他身为徐家下一代的继承人,可以在京中多结交些有才之士,拥有属于自己的关系网格,他此前的确做得还不错,朋友遍京城,名声极佳。

    直到今年,徐世子才发现,原来他早前看到的只是表面上的花团锦簇而已,因为思想观念方面的原因,他压根就分不清轻重,该结交的人没有结交到,还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一再努力的想要点醒他,也无济于事。

    现在除了将他送到艰难的环境中,让他接受最残酷的历练,徐世子实在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法子,可以扭转他那固执到让人无可耐何的思想观念。

    口头上认错爽快,却屡教不改,比他干脆利落的反驳他这个当爹的,更让徐世子感到生气无力。

    听到他父亲的话,让徐景年十分错愕,正值年少气盛,怀着雄心壮志的年龄,他本身倒不介意去军中历练,甚至因为经常在家惹得祖母与父亲不快,他还很想去军中闯出一番成就。

    可他不明白的是,他父亲竟会因为他误会了皇上的意思,就如此大动肝火,明明是乐阳县主那大张旗鼓的举动,引得京中议论纷纷在前,让人无法不多想。

    不过他始终记得他娘的教导,对于长辈们的教诲与训诫,一定要态度诚恳的表示接受。

    “是,父亲,儿子一定会在军中努力拼博,不辜负您的期望。”

    又是这句让他耳熟无比的答复,徐世闭了下眼睛,按捺住心中的焦躁,目光犀利,语气却很平静的说道

    “嗯,出发之前,先不要对你娘,对你身边的任何人透露这件事,要是你娘再生病,我就将她送到慈心庵,让她在那里好生养病,不会再给你侍病的机会,她是时候该好好静静心了。”

    听到这话,徐景年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他从没想到,向来与他母亲感情深厚的父亲,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父亲,您怎么可以……”

    徐世子冷着脸回道。

    “我可以,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过去一直体谅你母亲的不易,又没能狠下心,将你们母子早点隔离,也没能下手好好管教你,才纵得你如此不知轻重,也不知道自我反省,一错再错还不自知!”

    厉声说完这番话后,徐世子努力缓下语气道。

    “你放心,教子不严的主要责任在我,我并不会怨她,但是从今以后,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你的母亲,我都不会再放纵。”

    “她若阻挠,再教你那些个以出身、血脉论他人教养与尊卑的话,你还妄顾家规,继续遵循她教的那些,擅自揣测上意,轻信别人的话,我一定不会再轻饶。”

    徐景看着眼前这个冷着脸,满面威严,却让他莫名感到有几分陌生的父亲,心中忍不住一悸,他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深刻的感受到他父亲对他的不满与失望,以及言语之中坚定与决心,顿感无措不已。

    “是儿子不孝,儿子一定会牢记父亲的话,好好去军中历练。”

    再不会被他娘一哭一闹,就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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