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我没想干什么,就是过来捡个东西而已,听到你有客人在,才没好意思打扰。”

    王修业没好气的将他喊过来,耳提面命的再三嘱咐对方,一定不可以将徐景年这位表兄的私事对外讲,王修礼是他大伯的嫡幼子,虽然是个被宠得有些过分的纨绔,却对王修业这个堂兄很有几分忌惮。

    所以王修礼答应得十分爽快不说,还发誓赌咒了一番,生怕他这位很有心机的三堂兄说到做到,真将乐阳县主请来‘培训’他。

    任由王修礼离开后,王修业满心愧疚的苦笑道。

    “都怪我没防备,竟然被这小子偷听了去,就凭他那张嘴,这件事,恐怕早晚还是会被传出去,唉!”

    “这事怪不得你,是我因为心烦意乱,明知你这边是这种情况,还是来家找你,没将你约出去,若是被我娘知道,我就咬定是我见你打算去军中,才会生出这个想法,能拖一时是一时,反正再过没两天,就要过年了。”

    第八十九章 专业

    徐景年忧心忡忡的回到家中, 向祖母请安,顺便将他去宣武侯府拜见姨祖母时,对方托他带给祖母的礼物转交后,就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看到他那幅强颜欢笑的样子, 柱国公夫人心中犹豫再三, 终于还是决定叫住他, 并摒退身边人后提醒道。

    “发生什么事了?看你这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你娘知道了,恐怕又要担心, 还是先跟我说说吧。”

    徐世子提出让他在年后去从军的安排后,之所以特意强调并警告他,让他不要对自己身边的人透露这个消息,就是因为他们父子心里都很清楚,别的不说, 徐景年身边说是遍布他娘文氏的眼线也不为过,但有风吹草动, 文氏都能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此刻听到他祖母的提醒, 徐景年更有些心慌,知道他爹对他的安排, 肯定不会瞒他祖母, 便将他去宣武侯找王修业时,无意间露了口风的事,面带惭愧的都说了出来。

    “……都怪孙儿一时不慎,心里又藏不住事, 才会如此。”

    柱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有些恨其不争的训道。

    “你明知那府里的情况,还去找业哥儿说这种事, 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既然被礼哥儿知道了,他母亲很快也会知道。”

    王修礼的母亲宣武侯夫人,向来与文氏走动得勤,若无意外,徐景年将要去从军的事,不出明天就会被传入文氏耳中。

    想到他父亲曾用那异常坚定的态度警告他,徐景年是实在担心他娘连在家里好好过个年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送到慈心庵里去。

    所以他态度沮丧的回道。

    “是的,祖母,这事一旦被母亲知道,恐怕又要生事,孙儿准备明日先向母亲坦承,告诉她,我因听说修业表弟打算去军中历练,便也生出想要去军中历练的想法。”

    这样一来,他母亲闹肯定还是要闹,却只会针对他,要求他要打消主意,不会闹得府中上下都不得安宁。

    听到他这么说,柱国公夫人的心情十分复杂。

    “不用等到明天,晚上我们一家人聚到一起吃个饭,这件事由我来说。”

    徐景年虽然有些不解,不过他还是毫无异议的应下,对他而言,早说晚说的差别不大,受影响最大的是他母亲。

    得知柱国公夫人突然提出要一家人聚餐,徐世子夫妻虽然感到有些意外,却都很高兴,毕竟平时除了一些重要日子,柱国公夫人都是自己或是与他们女儿一起用膳。

    一家人齐乐融融的吃过饭后,徐世子有些好奇的问道。

    “娘今天怎么兴致这么好?家里发生什么喜事了吗?”

    柱国公夫人面露欣慰的笑着点头道。

    “是啊,景年今天去宣武侯府,听说王家的三郞打算去军中历练,也动了心思,特意来找我,说是年后也想去军中历练。”

    听到这话,徐世子的脸色微变,立刻意识到,肯定是他对儿子的安排,将要被泄漏,他母亲才会使出这招反客为主,当众说出来。

    世子夫人文氏闻言,则是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她的公公婆婆已经多次提出要让她大儿子也进军中历练,是她一再阻止,才让他们的计划得以实施。

    在文氏看来,反正她大儿子是柱国公府的长子长孙,将来一定会承袭爵位,身份尊贵,完全不用去军中吃苦,甚至还要冒着送命的危险。

    除此之外,文氏也不喜欢被自己教养得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儿子,去了军中后,也变得言行粗鲁,她婆婆明知她对这件事的态度,还特意将这件事称为好事,是什么意思?

    柱国公夫人无视儿子儿媳的脸色变化,接着说道。

    “对我们这样的武将世家而言,后辈知道上进,知道去军中历练,对他将来的重要性,实在让我感到非常欣慰。”

    柱国公夫人的话音刚落,早用充满失望与愤怒的目光瞪着儿子的文氏,就下意识尖着嗓子高声道。

    “不行,景年绝对不能去军中,景成那么小,就已经去军中了,我身边只剩下景年一个,我绝对不允许他也被送到军中去。”

    大儿子枉顾她的一片苦心,主动生出要去军中历练的想法,实在让文氏感到伤心至极,同时也愤怒到气急败坏的地步,才会如此失态。

    听到妻子这态度异常坚定,对他母亲如此冒犯的话,徐世子心中悲愤的同时,怒意丛生,柱国公夫人骤然起身指着她大声呵斥道。

    “文氏,你放肆!让景年去军中,还是让你大儿子主动放弃承袭爵位,你自己选一个?”

    说完,柱国公夫人便捂着胸口倒在椅子上,瞬间让场上众人变得惊慌失措,刚刚还因觉得被儿子背叛而怒意滔天的文氏,看到婆婆被她气到说出那么决绝的话不说,还被直接气晕,顿时惊恐不已。

    这可是忤逆不孝的大罪!

    若她婆婆因此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仅她,连她娘家一族都将难脱干系,声名尽毁,丈夫与婆家其他人,包括她儿子在内,恐怕都无法原谅她。

    想到老夫人在过来用餐来,突然给吩咐她的那句话,柱国公夫人身边的梅管事立刻高声喊道。

    “请太医,去请高太医过来,老夫人这情况,与太尊夫人当初因气急攻心而晕厥后的症状相似,高太医最有经验。”

    这话让正揽着自己的老母亲,心中充满焦虑与恐慌的徐世子愣了一下,随后便连声符合道。

    “对、对,速速让人请高太医过来,一路去宫中请,一路去高太医家中请,一定要快、一定要快!”

    吩咐完之后,徐世子都不用装,经历过巨大的恐慌过去后,那悲愤无力的情绪再次溢满胸口,嚎啕大哭道。

    “娘啊,都是儿子对不起您老,是儿子不孝啊,您可一定要快点醒过来,要不然,儿子也无颜再苟活于世了!”

    都怪他无能,管教不好自己的妻儿,才会连累他这要强了一辈的老母亲,不得不出此下策,所以徐世子实在是深感羞愧与痛苦。

    听到丈夫哭得这么伤心欲绝,文氏更是恐慌到全身无力,她怎么也没想到,因为自己一时没能忍住情绪,说了句重话,就将她向来身体健康的婆婆给气到这种地步。

    她倒没有怀疑柱国公夫人是假装的,因为她很了解自己的婆婆,知道对方性格要强,平日里身体不适时,别说让晚辈侍疾,连家人都不愿多见,因为她不喜在人前露出自己虚弱的一面。

    可是向来要强的婆婆,竟然被她气到当众晕倒,一想到这件事情过后,她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名声,都将付诸流水,文氏就很想也晕过去。

    可是她因时不时就会装上一次病,大夫经常会给她开些滋养身体的药,她自己平时也很注重保养,又没有什么烦心事,健康状况极好。

    又不敢在这种时候装病,所以文氏只得愣在原地无声的流泪,心中委屈不已,因为她实在没想过要气婆婆。

    徐景年也有些懵,祖母在他的印象中,向来都是沉稳、强健、精明睿智的形象,直到看见她突然当着他的面,捂着胸口倒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祖母已经年迈体衰,健康状况可能比他那时不时的需要侍疾的母亲要差。

    之所以会被他母亲拿捏得死死的,就是因为徐景年善良有孝心,对长辈的心意绝对实诚,所以徐景年也没有怀疑他祖母是装的,以为他祖母提议让全家一起吃饭,就是为了能帮他公开从军一事,怕他为难。

    刚从宫中下值的高太医,正好被柱国公府的人迎在路上,听说柱国公夫人生病,症状与病因跟太尊夫人前段时间的情况相似,他心里就立刻有数了。

    被马车拉着匆匆赶往柱国公府的路上,高太医的心情很平静,丝毫没有被柱国公府管事那焦急的心情给影响到。

    因为他心里有数,与太尊夫人的病因与症状相似,还特意点名来找他,肯定是屁事都没有,找他牺牲自己身为大夫的医德,为其打掩护。

    哪怕这种活的报酬往往十分丰厚,也会让他因此而成为深受这些贵人信重的大夫,承担某些风险的同时,也会让他得到许多好处,可是身为一名大夫,高太医还是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感到可悲。

    他的医术是真的还不错,在杏林中口碑很好,这让他实在不想顶着擅治‘气急攻心’之症的名头,成为那些贵人需要‘气急攻心’时,会首选的太医。

    好在抵达柱国公府,为柱国公夫人仔细把过脉后,这个‘病患’的情况,顿让高太医双眼一亮,在随后为家属解说病情时,明显要有底气得多,不用跟上次那样,需要昧着良心照着人家编好的台本说。

    “老夫人本就年事已高,却因平日里思虑过重,心情欠佳,才会导致郁气长期积滞于肝,从而导致她在突然遭受重大刺激时,出现晕厥之症……”

    这绝对是高太医身为一名大夫,以专业角度做出的判断,虽然通过脉博,他很确定,这位素来德高望重的柱国公夫人,也是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晕’给人看。

    看着高太医边解释病理,边开药方,徐世子犹豫再三,还是小声问道。

    “高太医,冒昧请教一下,不知家母这病,比起太尊夫人当初的情况,孰轻孰重?”

    面对这个问题,高太医正在写药方的手顿了一下,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年过五十的妇人中,有谁的健康状态能比太尊夫人更好。

    可是这种大实话,他注定只能烂在肚子里,半句都不敢在人前透露。

    当然,他也知道徐世子这么问,要的也不是这个答案。

    “老夫人的情况,与太尊夫人有所不同,毕竟太尊夫人当初刚经历过丧子之痛,伤心太过,身心本就虚弱,才会恶化到那么危急的地步。”

    “老夫人往日里的身体还算康健,又是首次发此急症,顺利的话,待她用过药后,应该就能清醒,再多休养一段时间,应当就无大碍,只是平日里千万要保持心情愉快,切莫多思多虑,若再次发病,那危险可就大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徐世子连声表示感谢,并声称日后一定会努力让母亲保持好心情,争取让她不再发病,他能听得出来,纵然他母亲被气‘晕’一事是假,但她郁积于胸的病症也是真。

    柱国公府的人匆匆请高太医入府的消息,被传得很快,陈凤琪当然也有闻,让人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因柱国公夫人的病因与症状,都她当初的情况相似,才会特意请高太医入府治疗,不仅陈凤琪,当初那些确知真相的人,心中也都有数。

    “娘,明日一早,我便带着常欣,去柱国公府探望一下老夫人?”

    哪怕明知对方的真实情况,也与她婆婆一样,本着礼尚往来的规则,江燕娘觉得自家也有必要去探望一番,但是既知对方这‘病’极有可能不存在,就不用劳动她婆婆亲自去了,何况明日又是大朝会。

    陈凤琪却摇摇头道。

    “不,明天的早朝我就不去了,柱国公夫人‘病’了,我岂能不亲自去探望?”

    只有她这位监国太尊不惜放下国事,亲自前去柱国公府探病,才能让柱国公夫人‘生病’一事,显得更真,让外人觉得更可信。

    能让那位骨子里都透着骄傲的老夫人气‘晕’,不得不出此下策,肯定是了达成某个重要目的,她去帮着拱拱火,这可是份不小的人情,常欣马上就要去人家的地盘,正好用得上。

    第九十章 债

    儿子为了他的儿子, 不得不狠下心,要将他的儿子送到定北军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历练,才使得柱国公夫人为了能够帮助自己的儿子,不得不豁出自己一直以来的骄傲与坚持, 选择先势夺人, 不给儿媳留下余地。

    不得不说, 柱国公夫人这次的举动,是因受到陈凤琪的成功案例影响,毕竟连人家堂堂监国太尊都能豁得出去, 为了取得想要的效果,甚至到了抛开忌讳,连灵堂都布置上的地步,同样是为了的小辈的前途与未来,她有什么好放不开的?

    柱国公夫人在气急之下说出去的那句话, 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是被刺激到失去理智后的无心之言, 而是她曾在脑海中反复考虑, 却又无法下定决心的抉择。

    在他们这样的家族,不管是废长立幼, 还是废嫡立庶之举, 都容易成为祸家之源,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家肯定不能做出这种决定。

    可是在发现徐景年其他方面都很优秀,就是无法成为柱国公府合格继承人的情况下, 柱国公夫人为了大局着想,是曾考虑过要让他们母子二人自己做出选择。

    只是还没等她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她的儿子受太尊夫人将自己的孙女送到京郊大营, 以普通士兵的身份开始历练的决定影响,又因他发现儿子心胸狭窄、胆敢妄自揣测圣意的事情刺激,先行做出决定。

    第一次做‘装病’这种事,柱国公夫人其实有些心虚紧张,直到有了高太医‘业务熟练’的帮她背书,她的心情才踏实一些,晚上喝过药后,就如高太医说得那样,顺利醒了过来。

    次日一早,柱国公府便迎来亲自来探‘病’陈太尊时,柱国公府夫人的心才彻底放下,知道外人就算心中会有猜测,也不会再议论什么。

    因为陈太尊的亲自到来,不仅彰显着新帝对他们柱国公府圣宠正隆的重视,同时也相当于是陈太尊在为她的‘病’的作证,这让柱国公夫既觉感激,也有些惭愧。

    靠坐在床上的柱国公夫人面带愧色的说道。

    “劳动夫人大驾,老身实在担当不起啊,家门不幸,让您见笑了。”

    陈凤琪不以为意的笑着回道。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到了我们这把年龄,谁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会是哪个先到来,夫人一定要想开些才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别的都不重要,让自己过得舒心些,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眼前这位为了让自己舒心,是个能将亲生儿子‘转让’出去,与死去的先夫和离的厉害人,柱国夫人相信,她说的这些,绝对是她诚心诚意的经验之谈,纵然自己做不到,也很领她的情。

    “夫人说的是,是老身心窄,才会看不开这些,以后一定会努力向您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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