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实习婚恋
    苏云卿吓得快哭了,先是低低的莺啼,而后是小猫的哭唤,始作俑者却毫不怜悯,笑叹了声,说:“听,原来我养的小猫到春天发情了,洗个澡而已,都不乖。”

    程书聘的话就像浪花,卷着往沙滩上冲,不放过细密沙面里的任何缝隙,攻击她。

    他这个人擅长掌控一切,连这个时候也不放过可乘之机,问她:“跟哥哥结婚,好不好?”

    苏云卿眼睛含着水花,也不知是雨水染的,还是落了泪,委屈地摇头:“哪里有人这么求婚的……”

    头顶的雨淋倏忽被灭,温热的水逋停下,寒意窜了上来,身前坚硬的胸膛好似能取火,她发着抖地环上他。

    程书聘语气有些无奈的宠溺:“你这样不给名分,哥哥总感觉给你白干。”

    他这直白的话透了出来,苏云卿脸颊发烫,“现在你吃亏了吗?”

    男人把她抱着出了浴室,唐僧被妖精送去洗了干净,接下来该放到锅里煮,炖热了吃。

    “好好好,哥哥不吃亏。”

    “你这话什么意思,好像很勉强……”

    她洗了澡没擦干水分,那床单就成了浴巾,一下就被落满了水渍。

    “吃亏的是酥酥,瞧,我们酥酥吃了多大的亏啊?”

    男人眼底魅惑的笑深深地透进苏云卿的瞳孔,姑娘蝶翼似的眼睫阖下,紧紧地闭着,那眉心锁起,男人的指腹轻拨开,哄道:“酥酥,放松一点。”

    苏云卿每一次都沉进他的蛊惑和哄骗里,这个下流的男人总爱使手段,令她应接不暇,令她无法招架,她拗着脖颈往外看,不愿与他接吻,然而视线里,昏暗的房间没有一丝光亮,外面满澄澄的光,却没有一抹是愿意照进来的。

    而程书聘当初住的就是这间屋子,她在摇晃的视线中看见了对面的窗帘,风也在飘荡,呼出销柔的低啭。

    “哥哥……”

    她轻唤了声,男人俯下身,听她的话,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她只要开口,他都会低头,弯腰。

    “我不喜欢没有阳光的房间,我觉得好冷……”

    听到这话,男人动作顿住,把她抱坐起来,被子就裹在她身上,而他则靠在冰冷的墙面,严丝合缝地替她挤走冷意。

    苏云卿扯过一边的枕头,隔在程书聘的后背上,男人大掌抱着她的后背,低声笑:“酥酥喜欢这样吗?要哥哥往前坐一点?”

    大概是觉得她会调整了,程书聘心底有些喜不自胜。

    姑娘恼羞成怒地反驳:“这墙这么冷,我是……我是怕你得老寒腰……”

    程书聘深眸一怔,而后低低笑了声,肺腔震着她,苏云卿也跟着呼吸不畅,却听他道:“酥酥这么好心,那要不要,再给哥哥省点力气?”

    他话音一落,苏云卿耳朵都热得冒烟了,掌心捂住他的嘴巴,但下一秒,不安静的就是她的嘴巴了。

    从正午到日落,阳光一寸寸从阳台上滑下,一直都未造访过这间昏暗的,摇晃的屋顶,苏云卿手背抹了下眼泪,床头上是一面小窗,她吸了吸气:“你是不是见不得光?总爱在幽暗里干事……”

    程书聘抱着她,紧得好像终于抓到了实物,再三地确认她的实感:“哥哥一直都在走夜路。”

    苏云卿声带含着水,好像在试图将他拉上正道:“不要这样,哥哥……我们去有光的地方,那儿暖……”

    “嗯。”

    男人垂眸,大掌嵌在她后背上,深深吸了口气:“我有了月亮,她会照着我。”

    -

    苏云卿坐了长途飞机,双腿落了地没多久后,又落不着地了,再次睡醒已经是十几个小时后的事。

    她脑子里嗡着程书聘动情时与她说的话,这个人的求婚,戒指也没有,竟然还想剪一个计生用品套在她无名指上,她气得说:“不嫁!”

    变态得过分了。

    她摸了摸无名指,生怕他趁自己入睡又套上来,血液不循环得截肢了,好在,没有。

    上午九点多的光景,屋子里依然昏沉沉的,她落地时才彻底感知到浑身骨头的酸软,挪步到浴室洗漱后,看见桌上备了早餐,还有程书聘的便签:“很快回来,好好待着。”

    她从饮水机里倒了杯温水,这还是昨晚程书聘给她喂水时她才知道的操作,此时坐到餐椅上,她拿过手机拨了串号码,嗓音平静道:“喂,我到了,麻烦派辆车来接我。”

    安静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刺鼻。

    苏云卿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目光安静地看着床上面颊凹陷削瘦的男人,和印象中叱咤风云的程彦甫不同,此时他是一个垂垂老矣的父亲。

    “云卿,那么多年没见,一切都还好吗?”

    苏云卿唇角微弯:“很好,谢谢程伯伯关心。”

    “还是叫我爸爸吧,虽然你跟书聘离婚了,但小时候你就叫过我爸爸。”

    他的嗓音沧桑又平和,令苏云卿想起自己的父亲,眼睑微热,低声道:“爸爸。”

    程彦甫慈祥地点了点头,说:“这些年书聘做任何事我都不意外,但我没想到他会跟你结婚,云卿,我知道他一定是用了手段,他这个人,越来越失去理智,疯了。”

    苏云卿怔了怔,叠在膝盖上的手拢紧,听见程彦甫浑浊的呼吸声,对她说道:“就像那风筝,想要挣脱掌控,以为这样就能飞得更远。”

    程彦甫摊开掌心,朝苏云卿看去:“却不知没有了这根线,他将来会摔得很惨。”

    “程伯伯。”

    苏云卿忽然开口:“您是长辈,知道很多道理,但程书聘不是风筝,他是雄鹰,他自己会飞,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如果没有我他会有今天吗?”

    程彦甫忽然激动道:“云卿,你是不是让他带坏了,你知不知道他跟你结婚又离婚,目的就是把我所有的资产转移走!”

    苏云卿愣了愣,心跳仪上的波纹突然剧烈起伏,“程伯伯……”

    程彦甫听见她改了口,脸色冷肃道:“你父亲是一个正直的人,虎父无犬女,云卿,你不能合着程书聘来对付我,咳咳咳……”

    苏云卿心头陡然低沉,站起身道:“您现在的意思是要我把名下所有的资产归还给您?”

    程彦甫抬眸,“云卿,我的资产会平均分配给我的儿女。”

    苏云卿:“那您还有多少个儿女?我只记得君阿姨就生了程书聘一个儿子。”

    程彦甫浓眉皱起:“这是程家的家事,如果你不归还,家族基金将会起诉你,云卿,伯伯会给你一笔补偿,但你现在还年轻,不要掺合进这些事。”

    程彦甫不愧是当年叱咤商界的大人物,就算是对小辈说话也恩威并施,好像劝她归还是为她好。

    苏云卿扯唇轻笑,眼眶微微发红:“程伯伯,您生病了,程书聘有把您撂在一边不管吗?有不给您养老吗?有不给您的子女探望您吗?他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让您把他当仇人?”

    程彦甫瞳仁蓦然一怔,愤怒指责道:“那都是因为他挖空了我所有资产!”

    “他现在败光了吗?他是没有能力做好吗?”

    苏云卿语气清冷道:“我只知道程氏是您和敏君阿姨一手做起来的,您现在要管自己的儿女,那他们没有您的钱就活不下去了吗?”

    程彦甫脸色一白,“云卿,你跟书聘没有血缘关系,你还替他说话,你知道他是怎么对自己亲弟弟亲妹妹的吗?”

    苏云卿抓着手提包的指尖在发抖,“我不知道……”

    程彦甫:“你把他当哥哥,你帮他,但你知不知道他只是在利用你!”

    “程伯伯……”

    苏云卿眼眸忽然漫出水意:“当初离婚是我提的,他求过,但我还是坚持要离。”

    程彦甫蓦然一怔。

    “不是您说的,他为了转移资产才跟我结婚又离婚,从始至终,您都误会他了。”

    “不可能,云卿……”

    “我看过程氏的商业版图,”

    苏云卿打断他的话:“连锁酒店,进出口贸易,航运,海运,地产……您想要拿走哪一块?换句话说,您觉得哪些丢掉也没关系?”

    程彦甫还沉在苏云卿的话里未走出来,他已经老了,连反应也不比从前敏快,“我要拿回来,我有很多孩子,他们会齐心协力做起来,血脉就是纽带……”

    苏云卿看着他,“如果程书聘有可以信任的人,那他为什么要把资产转给我?他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如果他是要挖您的资产,为什么不转给他们呢?他是跟您有仇吗?根本不是,您被骗了,程伯伯。”

    她一句反问令程彦甫瞬间陷入矛盾的思索中,“我被骗了?他就是要挖空我的财富,他恨我……”

    “他为什么恨您?程伯伯,您有那么多孩子,有多少心思放在他身上,别的孩子有母亲,而他只有爸爸。现在他的亲人却要怪他偷走了家里的东西,您知道吗,当一个小孩什么都没有,才会紧紧抓住自己仅有的,才会去抢,他没有办法分享。”

    正午的日头烫在大理石柱上,落下一道道暗影,公寓的房门被从外推开,空寂寂的冷风卷在地面,凌厉的眉头一皱,电话拨了出去,却无法接通。

    西裤裹着的长腿往外疾疾迈了出去,“尼克,查一下这个手机号码的通话记录。”

    程书聘交代完,立刻打开了共享定位,忽而,瞳仁一凝,小姑娘在这里没有朋友,突然跑出去能去哪儿,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糟糕,他再次想起那日清晨,他从浴室里出来就不见了她的身影。

    他需要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为什么不等他回来。

    让他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因为做过太多了,真正现实降临时,他竟会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老板,”

    尼克的电话打了过来,“夫人最近一通拨出去的电话,是金山医院的服务座机。”

    狭长的眼睑扫落一片阴翳,罗马柱的光影一道道从他高大的身影上划过,呼啸而来的还有他那股不安,激烈地汹涌在他心头。

    手机里的定位没有再走动,他想起来每一次小姑娘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待在一个地方,以前是寓园的荷花池,而现在,是米开朗基罗广场的水池。

    七年前,他跟着她来到这里,那时候她刚刚发现欣赏的男孩子竟然私德有损,纵然是程书聘从中做了些推波助澜,但不可避免地让她难过了。

    在从前他并不相信报应一说,如果真有用,程彦甫又怎么会一辈子顺风顺水地活着,享尽荣华富贵。

    可现在他却相信了,因为苏云卿是那个可以给他施刑的高尚者。

    远远的,姑娘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斜侧着身子坐在水池的石台上,双手撑在上面,灿烂的阳光落于她身,恍惚间与他当初在这里让人画的那副画像,一模一样。

    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苏云卿的目光最先看见的是一双皮鞋,而后往上是腰带,程书聘的腰带。

    男人的额头缀着汗珠,碎发让风吹落了几缕,看着急切又不安,但脸上还是挂着笑,低声道:“云卿,怎么来这儿了,也不跟哥哥说,电话也打不通。”

    小心翼翼的语气,苏云卿敛下眼眸:“我只是想安静地待一会,但还是被你找到了。”

    程书聘心头微微一窒,从来没有过的慌乱,“怎么了?不开心?”

    “我去见你爸爸了。”

    程书聘五指拢了拢,下颚线绷紧,“又偷偷跑出去了,哥哥会很担心的。”

    苏云卿抬眸看他,脑子里混乱的思绪堆积,“所以,这就是你不让我跟你来的原因吗?不是因为怕我坐长途飞机风险很高,不是因为怕占用我时间……而是,你怕我知道你的一切……”

    她的声线缓缓漫出水意,程书聘紧紧握住她的胳膊,弯腰看她:“酥酥,可以相信哥哥吗?可以不要听别人说什么就怀疑我吗?”

    他的眼眶溢起红色的水线,瞳仁紧紧凝在苏云卿身上:“云卿,哥哥今天只是出门给你买戒指了,不信你看……”

    说着,他急切地从兜里掏出了戒指,好像生怕她不相信一样,献宝似地摆在她面前,“喜欢吗?不喜欢哥哥再去买,我其实想好了求婚仪式,想给你惊喜,能不能给哥哥一点准备时间……”

    他说到最后,喉咙发紧,见姑娘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哑声道:“云卿,我爱你。”

    好像没有了别的办法,那双含情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内里有渴求,有紧张,想解释却无从说起,生怕她再一次觉得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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