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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不行。

    林昭穆再一次重复,这一回,终于将门打开。

    她走进屋里,其实是想说点儿礼貌地道别的话,可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最终选择了闭嘴,拽着门把手要将门阖上。

    陆承则伸手给挡了下,拉住了要阖上的大门,因为他有预感,再不说点什么,林昭穆会把他从她生活里踢出去。

    只是把门挡下之后,对上林昭穆的目光,陆承则又一时间卡住。

    林昭穆关不上门,皱皱眉,说:“回头再说行不行?你这样我不可能没有负担。”

    陆承则抓着门板的指节泛白,他顿了顿,说:“抱歉,我也不想让你有负担,我尽力了,但没办法,如果你连现状都不想维持,一定要跟我断了联系,我……好像也不能做什么,主动权一直在你这,到时候我大概只能在远处旁敲侧击的打探你的消息吧。”

    他是想让林昭穆心软的,只不过这示弱的话也确实是他心中所想。

    而事实上,在林昭穆结婚的那几年,他就是这样做的,当时也做好了就这样过的准备。

    林昭穆眉头皱得更紧,“你干嘛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陆承则轻声道:“你也吊在一棵树上啊,我以为你能理解的。”

    林昭穆无话可说。

    陆承则道:“我不逼你,还是那句话,主动权一直在你手上。只不过,你要我断了念想,我确实做不到。”

    他说着,松开了扒着门板的手。

    林昭穆抿着嘴,没有回话,也确实没法回话。

    她关上了门。

    林斐然在他自己房间里睡下,阿姨已经下班回家。

    家里面很安静。

    这就显得异常寂寥。

    不过在大门关上后,里面就隔绝了外头的冷风,而暖黄的灯光也比冷白的廊道顶灯要舒服得多。

    林昭穆没什么睡意,去林斐然房间看了眼已经熟睡的林斐然,替他掖了掖被子,尔后回到自己房间里,翻译了一段稿件。

    但今晚她注意力不集中,工作的效率很低,只翻译了一小段后,就拿起手机。

    她在手机界面上划来划去,好像也不知道要进哪个app,好半晌,随手点进了微信,看了会儿朋友圈。

    周和泰还是那个周和泰,一连好几条动态都是他发的party狂欢照,搁这儿刷屏呢。

    俞芷旋发了一段被家里催婚的牢骚,她在半年前跟她的小男友分了手,又回归到单身贵族状态,后果就是每周回家时都要遭受父母的碎碎念。

    再往下是一出版社编辑的朋友圈,在吐槽加班;林斐然幼儿园同学的妈妈,晒了家里娃的周末日常;还有nicole蒋惜凡,也是灯红酒绿的party照片,大概和周和泰在同一个party上。

    然后,林昭穆突然间发现,她的朋友圈里面,除了她工作相关的人和林斐然朋友们的父母,就只剩下陆承则那个圈子里的人了。

    俞芷旋算是她好友,但归根结底,也是那个圈子的。

    这个发现让她着实有那么一阵的茫然。

    之后的几天,林斐然照常上学,林昭穆照常工作。

    回家后的林斐然照常会隔三差五跟陆承则通电话,有时候还会电话里撒娇说想要陆承则去接他放学。

    平时林昭穆自己接送和阿姨接送的次数大概对半,而陆承则确实时不时也会去接一趟,只不过这几日他都没去,所以林斐然就开始撒起娇。

    这依赖着实太强了些。

    周五那天,林昭穆把林斐然送去幼儿园后,便去见了她的一个客户。

    客户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家,不仅仅在国内,她的很多作品版权都卖到了国外。她在一次通过出版社跟林昭穆接触之后,就很喜欢她翻译的作品。

    现在林昭穆已经成了这位作家的御用翻译。

    两人私交也尚可,这次林昭穆因为孩子上幼儿园拖慢了翻译进度,这位作家也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

    林昭穆去了这位作家的家里,两人在聊工作的事,然而还没聊两小时,幼儿园的老师打来电话,说林斐然跟同学打架,希望家长过去一趟。

    第49章

    林昭穆只能火急火燎赶去幼儿园。

    好在那位作家能够理解, 并不怪她中途离席的行为,说会等她处理完回来。

    林昭穆赶到幼儿园时,跟林斐然打架的那孩子家长已经到了, 护着自己的孩子, 正在向班主任控诉, 时不时向林斐然翻一个白眼,仿佛没有直接上前教训林斐然就是她最大的修养。

    林昭穆快步走过去,来到林斐然旁边, 与老师打了招呼, 询问是什么情况。

    另一孩子的妈妈发现她过来,立刻转头向她发难,“林斐然妈妈对吧?来,你看看。”

    她说着,捋起她孩子的袖子,手臂上赫然是一淤青的牙印, “我知道小朋友有矛盾是正常的,可也不能咬人吧?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像我们, 从儿子很小开始就教他绝对不能咬人。”

    林昭穆扫了那孩子手臂上的牙印一眼, 并没有立即道歉,而是低头看向林斐然,问他:“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林斐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逞强, 他扒开了衣领,指着脖子说:“这里有点疼。”

    林昭穆低头细看了眼, 有几道红痕,应该是手指挠的,但不明显, 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要求不能留指甲,小朋友的力道又不会太大,所以这点儿红痕离破皮还有点远。

    而林昭穆细看就发现,其实林斐然脸上也有一点,只不过脸上的更浅,可能不用多久就会消失。

    不过保险起见,林昭穆又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林斐然摇摇头。

    幼儿园老师也说:“两人扭一块儿没几分钟就被我们老师拉开了,小朋友都没有受太重的伤,然然虽然张口咬,不过幸好隔着衣服,没有把小宇的手臂咬破皮,而且已经去医务室处理过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

    幼儿园老师还是以打圆场为主,她对另一家长说:“小宇妈妈不用急,小宇的伤问题不大的,要是实在担心,可以再去医院看一下,这次叫二位来也是为了说明一下这——”

    老师还没有说完,就被小宇妈妈打断,“医院肯定要去看一下的,我们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医生说需要打破伤风呢?老师你说对吧,做家长的,在孩子方面,还是得小心谨慎。”

    都没破皮,打破伤风?

    这个家长委实没什么常识。

    不过为了防止在办公室里跟这位家长吵架,林昭穆没有对其进行嘲讽,只道:“那自然的,你带小宇去医院,回头医药费我来付。虽说吧孩子打架我们肯定要负责对方的医药费,不过我们然然这边被抓出来的红痕忍两天就好了,就没必要去医院,所以我这边就不用你付医药费了。”

    小宇妈妈撇了下嘴,林昭穆这话听着总感觉不太对味,她正想再说什么,林昭穆已经转头问老师道:“两个孩子为什么打架?”

    老师道:“发生了一点儿口角。”

    老师大致讲了下经过,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两个孩子在聊天时说起家里的大人有多厉害,小宇说他爸爸如何如何,林斐然说他叔叔如何如何,小宇就说叔叔又不是爸爸,叔叔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都没有爸爸,林斐然说他有爸爸,他爸爸是意大利人,小宇就骂他是撒谎精,意大利人怎么可能生出你这个长相的,然后两人就打了起来,确实是林斐然先动的手。

    林昭穆听完后,说:“他爸爸确实是意大利人,然然没撒谎。”

    林斐然的情况,幼儿园的老师都是知道的,林昭穆提前打过招呼,不仅如此,林斐然有时中文表达不出来,还会冒出几句越南语。

    老师立即说:“是啊我们都知道,所以也教育了小宇。”

    林昭穆说:“是不是应该在班级里做个检讨?大家都道个歉吧,都不应该打架,然然不应该咬人,小宇不应该说然然是撒谎精,明明没有撒谎,还是需要澄清一下的,不是吗?”

    老师自然表示支持,不过小宇妈妈虽然没说什么,但神情其实没那么好看。

    好话都被林昭穆说了,弄得她像无理取闹地一味苛责对方似的。

    事情平和地解决。

    不过林斐然还要在幼儿园里继续上下午的课,所以并没有和林昭穆一起回,林昭穆从幼儿园里出来后,便回了作家那儿。

    作家还在等着她,并没有感到不耐。

    林昭穆回来后,她还关心地询问了幼儿园里的情况。

    林昭穆大致说了下。

    她不会刻意隐瞒自己丧夫的事,作家一早就知道,第一回 见面时看到她手上的婚戒便询问了,林昭穆也没有瞒她。

    不过作家听完之后,注意力反而放到了那位“叔叔”身上,勾着唇意味深长地笑:“你儿子说的叔叔,是你的追求者吧?”

    林昭穆一怔,尔后尴尬地抿了下嘴。

    “怎么,对追求者不满意?条件不够好?”作家笑道。

    林昭穆怎么着都没法昧着良心说陆承则条件不够好。

    她摇着头,“没,就是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谈恋爱反而麻烦。”

    作家立即便懂了她的意思。

    在某种意义上讲,两人有相似的遭遇。作家年逾五十,第一任丈夫在她二十几的年纪、才结婚没几年时因病去世,她其实挺能理解林昭穆不想有新恋情的想法。

    无非就是遇到过很好的人,不愿再给另外的人机会。

    作家讲述起自己的经历,“你知道的吧,我第一任丈夫,癌症去世的,他特别好,很浪漫的一个人,跟他结婚的日子我过得特别幸福,即便那时候我们条件不太好,他也是作家,可惜那时我们俩的稿费少得可怜,就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林昭穆静静地听着,她知道作家的第一任丈夫,接下来作家委托她翻译的就是她第一任丈夫的作品,但其实她第一任丈夫留下的完全没有人气,有的甚至都没有出版社想出版,是作家自掏腰包出版还请人翻译成各类语言的,即便没人买她也不在乎,说这是她第一任丈夫的愿望,她现在有能力了,就帮他实现一下。

    作家继续说着,“当时为了治病,我们用完了存款,还把房子卖了,坚持了两年吧,他还是走了,结果我在他遗物发现了张存折,是他攒下来的私房钱,还给我留了一封信,说把钱全给他治病用我以后要怎么办,得留下一笔。就这么偷偷给我留了一笔钱,还不是一笔小钱,有三万多,二三十年前的三万多,可不得了,我都不知道他从哪儿偷偷存下来的。”

    是个很好的人,林昭穆想。

    作家:“他信里还说,要给我做嫁妆,没点嫁妆傍身他不放心。”

    林昭穆愣了下,抬起眸。

    作家笑:“很震惊吧,我当时也无法理解,他怎么能这样呢,弄得好像我一定会背叛他似的。没错我当时就觉得,如果我改嫁,就是背叛。不过你看我现在,丈夫都第三任了。”

    紧接着,她又说:“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我还是最喜欢我第一任丈夫,如果他还活着,我绝对不会爱上另外的人。可是人没了,没办法,而我总得向前看,以前确实很幸福,但我觉得,如果我只沉浸在从前的幸福里面,靠着回忆过往后的几十年,会显得我很可悲。但这并不会阻碍我怀念我第一任丈夫,我也从不会否认我三心二意。”

    林昭穆并不觉得作家这样的行为不对,相反,她觉得她活得很潇洒。

    可惜自己恐怕做不到她这样。

    作家打开了话匣子,又说起她的第二任丈夫,“我跟我第二任丈夫是在第一任去世五年后认识的,觉得合得来,就想试试,事实证明确实也不错。但是他觉得我不够爱他,放不下已故的第一任,不够全心全意,所以我们分开了。我其实并不觉得内疚,为什么我不能怀念一个已故的人呢?难道人死了我就得忘吗?”

    对于作家和作家第二任丈夫的想法,林昭穆都能理解,说不上谁对谁错。

    “我现在的这个丈夫就特别实在,”作家说,“他跟我求婚地时候说,他有很多很多的爱,希望用爱来换他少奋斗十年,哈哈,我就喜欢这种实在的,他还会陪我一块儿去祭拜我第一任呢。”

    林昭穆轻笑起来,她知道作家的现任今年才三十几岁,比作家小了将近二十年,他们结婚时作家已经成名,而现任当时才大学毕业没几年,在出版社里做一个校对。

    晚上,林昭穆回到家。

    林斐然已经从幼儿园里回来。

    陆承则也在,今天是陆承则将林斐然接回的,因为林斐然给陆承则打了电话,想要他来接,一路上都在向他吐槽幼儿园里的小宇。

    阿姨在做晚饭,陆承则原本陪着林斐然正在玩积木,见到林昭穆回来,马上就站起身来,“你回来了?今天然然给我打电话,我就把他从幼儿园接回来了。”他解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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