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陷入了惯性的思维内,看到姜雯的鬼魂出现,又看着这么大的动静旁边都悄无声息,就以为周围的磁场被鬼怪干扰,于是肆无忌惮地说了那些话,做了那些事。

    “你诈我!”

    江信意识过来了,他声嘶力竭地咆哮,额头青筋浮现,眼球也充斥了血色,整个人犹如厉鬼一样。

    “这算什么证据,我当时完全是被吓得,口不择言了,律师呢,我要找我的律师。”

    就算证明了他杀了姜雯又怎么样,还有其他人呢。

    之前他们已经认定张建伟是凶手,结果不也证明张建伟只杀了第七个受害者,对第八个受害者实施犯罪未遂吗,同样对,他也可以说自己只杀了第二个受害者,还有并不存在的第三个凶手。

    江信相信公平会的力量,他们一定有能力将他解救出去。

    “顾队,检验结果出来了,这把匕首上有几个受害者的血液残留,同时,匕首上也只有江信一个人的指纹。”

    检验科的同事兴冲冲地过来告知大家这个好消息。

    “现在只需要进一步比对,看看这把匕首能不能和当年受害者身上的伤口吻合就好了。”

    要是比对成功,就意味着当年的凶器也找到了,这下子,江信是铁定跑不了了。

    看着证物袋中的匕首,江信目眦尽裂。

    居然真的是她!

    他像一只疯狗一样冲着顾楚咆哮,真的是这个女人踩烂了他的针和鹌鹑蛋。

    可惜,他那点反抗的力量在一个接一个扑上来控制他的警员的力道下,完全不足为据。

    那些人也恨极了这个人渣,趁着这个时候,你拧他一下,他锤他一拳。

    这可不是暴力执法,他们只是在遇到凶手反抗的情况下,迫不得已的自卫而已。

    “……本庭宣判,被告罪名成立,数罪并罚,判处被告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法庭上,姜武和其他受害者的家属坐在旁观席上,在听到法庭宣判的结果时,终于克制不住,一个个号啕大哭起来。

    这五年里,有姜武这样迟迟走不出来的人,也有许多只是将痛苦藏起来,佯装平静接受新生活的人。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

    一个老太太哭的很凶,几乎是跪在地上,用手锤打着地面。

    她在后悔,当初女儿早早就跟她说了要离婚,说是她男人在外面出轨了,可是她劝自己的女儿别离,要为孩子着想,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最后女儿终于不再提离婚了,可她不知道,那是因为女儿破罐子破摔,既然男人在外头找,那她也在外头找一个,这样好了,也公平了,那就不离呗。

    她让女儿委曲求全的结果就是使得女儿被变态盯上,为什么死的是她女儿,而不是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呢。

    现在好了,女儿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当年的小三登堂入室,外人还都骂她女儿不要脸,犯贱找死,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啊!

    还有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对方默默垂泪。

    他们不清楚儿女的婚姻状况,对于这些事,孩子们总是报喜不报忧,知道女儿出轨后,老两口是愧疚的,可即便孩子私德上有错,也罪不致死吧,更何况还是用这种痛苦惨烈的方式被折磨致死。

    作为父母,他们这辈子都难以释怀。

    他们真的需要好好哭一场。

    顾楚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这其实就是她想要江信活着离开那场故事的原因。

    如果江信死了,他们能给受害者家属的,可能只是一封冷冰冰的通知,告诉他们,当年抓错了凶手,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整整五年的时间。

    而这一次,江信还活着,就站在他们所有人面前,接受了审判。

    很多人要的,不单单只是结果,让他们亲眼看着江信伏法,亲眼看到法律宣判他的罪行,叙述他的罪状,虽然会将这个伤疤重新挖开,但同样的,腐肉会被挖掉。

    江信也别想逃脱。

    之前顾楚就好奇为什么江信这样身份普通的人却能请到最好的律师,她知道警局未必查得到,于是直接将这件事交付给了异人老,正好对方还在为秀满妹的鬼魂消失在江家这件事而好奇呢。

    如果对方不是公平会的,或许他还会死的轻松一些。

    第140章 聚会

    “来来来, 庆祝我们终于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没错,这值得我们干一杯,我先干了, 你们随意!”

    结案的晚上,负责708案的所有警察都集中在了警局旁一家烤肉店的包厢里,也算是临别前的最后一餐。

    等过了今天, 林则他们就要回北华市了, 不出意外,以后他们都鲜有见面的机会。

    为了这桩案子,林则他们放下了手里很多工作, 现在北华市那边也人手吃紧, 要不然按照华瑛几人的想法, 他们应该再留几天,他们这些东道主还没有带他们在津市好好逛逛呢。

    “切, 就一杯橙汁说的好像跟干了一杯白的一样。”

    随着那人将杯子里的橙黄色饮料一饮而尽, 人群里发出了一声声嘘声。

    现在到处严打,对于机关干部的要求也很严格,这种算是部门聚餐的活动里,坚决不能饮酒,这是黄线, 所以一群人吃烤肉的时候, 也只是老老实实点了几打饮料。

    “哼, 等以后你们有机会去北华市了, 我们私底下聚聚, 我可是号称北华酒神的人物, 到时候当你看看什么叫千杯不醉, 谁先倒下谁买单。”

    大家嘻嘻哈哈地说道。

    实在是这桩案子给人的感觉太沉重了, 在破案的过程中,他们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一直有一块石头压在心上,特别是面对姜武这样的受害者家属的时候,更是如此。

    如果这个案子破不了,如果眼睁睁看着江信这样已经确定为凶手的人逃脱,他们恐怕这辈子都会心存愧疚。

    这就是一线刑警的压力,但不是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的,恐怕绝大多数警局里都压着几桩至今未破的案件,许多老民警离世的时候,都带着遗憾,只希望之后能有更先进的刑侦技术出现,有更厉害的青年刑警出现,将那些案件重启侦破。

    其实这一次给江信定案,严格意义上来说,程序上有些瑕疵,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林则这个老刑警,以及负责这个案件宣判的那位老法官在内,全都默不作声,忽视了这些问题。

    比起稍微不太完美的破案程序,他们更想要让江信这个罪犯付出应有的代价。

    嘻嘻哈哈了一阵,包厢里又很快沉寂下来,偶尔有几声易拉罐被打开的气泡声,偶尔有几声烤肉时夹子碰到铁盘的声音。

    一来是这段时间大家相处的不错,但是明天就要分开了,二来是想到了受害者的家属们。

    他们即便已经抓到了真正的罪犯,还活着的那些人,或许也很难从亲人离世的痛苦中解脱。

    特别是姜武,这个一次次出现在警局里,一直以最配合的态度协助警方破案的受害者的丈夫,给每个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很多人都说,现在社会节奏太快了,爱情成了奢侈品,可在姜武和姜雯的身上,他们看到了最美好的感情,这种感情,并不会因为时光流逝而变得平淡。

    “要是以后有一天我牺牲了,我爸妈肯定得哭死,至于我老婆……”

    说话的人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他和妻子是相亲结婚,两家家境相当,对方是老师,他的是公安,在外人看来是比较相配的职业,但实际上,他工作特别忙,经常加班出差,比如现在这种情况,一走就是半个月,家里其实更多还是靠妻子照顾,也因为他的忙碌,两口子聚少离多,其实感情并不深,就是为了孩子,还凑活着过。

    他要是牺牲了,还真不知道他老婆会不会难过,又能难过多久,但这也怪不得她,他都不能保证死掉的那个人换一下,他会为老婆的死难过多久。

    这似乎也成了现在部分婚姻的常态。

    “我家也是,我爸妈之前就反对我当刑警,觉得太危险,不过我还没结婚呢,要是结了婚,为我担惊受怕的人又多了一个。”

    还没结婚的,对婚姻充满了憧憬,特别是在看到姜武和姜雯这个例子后,总希望自己将来的另一半和自己之间,也能有这样深刻的感情。

    “我有一个妹妹,从小就特别依赖我……”

    “我姐特别疼我……”

    说着说着,倒像是每个人的牺牲追悼会了,盘算着自己牺牲的话谁最伤心难过,然后把抚恤金交给谁。

    听着大家议论自己的亲人,华瑛顿时小心翼翼地看向了顾楚,她知道,顾楚地父母早就已经离世了,从来都只见她一人独来独往,应该没什么其他亲人了。

    她和顾楚的关系算是比较近的了,但她从来没有从顾楚口中听到过有关她的家事。

    她有些担心大家互相攀比着自己和家人的感情,会让顾楚触景生情,想起自己离世的家人。

    “我有一个哥哥。”

    但是出乎华瑛预料的是,顾楚居然加入了这个话题。

    她有个哥哥?

    以前从来也没听顾楚提起过,也从来没见过啊?

    顾楚的同事都产生了好奇心,大魔王的哥哥,而且还是让她一提起来,就眉眼柔和的哥哥,那得是怎样的人物啊。

    不过顾楚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没有继续往下说,显然并没有帮他们解答疑惑的意思。

    成年人的社交之道就是分寸感,警局里都是人精子,更何况顾楚在这群人中的地位仅次于林则,大家也不敢仗着年纪大,就追问打听。

    在场不少已经成家立业的男女,聊着聊着就开始聊起了孩子,关于小孩念书、学区房诸如此类的话题,没结婚的,就被那些已经成家的人拉着说是要帮忙介绍对象,几个话题凑一起,包厢里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

    顾楚看着桌面上一盘烤年糕自嘲地笑了笑,原本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坚强了,没想到,她也有自欺欺人的时候。

    对于她来说,记忆是记录在脑海中的录像,小时候的记忆,她从来不曾忘记。

    顾楚一直觉得,这种算是疾病的能力给她带来许多帮助的同时,也给她带来了很多痛苦,比如很长一段时间里,马大军就是让她夜不能寐的梦魇,还有那个她名义上的母亲,她的辱骂,她的歇斯底里,同样是她的噩梦之一。

    但是她明明拥有那么好的记忆,却偏偏可以强迫自己忽略掉那一个人,那个她小时候最亲近的哥哥。

    她甚至可以欺骗自己的感情,将楚相如视作是不值一提的亲人。

    可能是越在意的,越不愿意再想起。

    刚开始离开的时候,她会夜夜哭闹想找哥哥,每一次哭闹迎来的只有那个女人的打骂和漠视,她要么打到她哭不动为止,要么就是将她反锁在小房间里任意她哭到嗓子沙哑,喉咙肿到连水都咽不下去为止。

    一次次,一天天,从小就守护着她的哥哥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出现在她面前,抱抱她,哄哄她。

    时间一长,顾楚也就不哭了,她开始习惯了没有哥哥的世界。

    她像他教的那样自己做饭、洗衣服,因为发现她将家务活干的有模有样,那个女人终于也有了些母爱,只要她听话,对方偶尔也会给她买点糖,买件新衣服,再她改嫁后,顾楚的生活更趋于平静,至少在马大军对她产生那种恶心的想法之前,她的生活平凡普通,和寻常人家也没什么区别。

    顾楚越来越少想起哥哥,也潜意识地,强迫自己不要想起他。

    在一遍遍自我洗脑下,当那封信出现在顾楚面前时,她之所以被触动,回了小时候生活的那个村子,唯一的理由就是楚相如或许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但是真正的感情怎么可能被长久地压抑呢。

    其实早在那个工地里,看到马大军被推下楼的那段记忆时,她自我设置的封印已经开始松动了。

    如果说分别是一扇蒙尘的窗,隔在兄妹之间,那么楚相如对她毫不保留的爱就是一块布,一点点将窗户上积攒着的灰尘抹去。

    现在的她已经可以无比坦然地告诉任何一个人,她有个哥哥。

    她很高兴,她有个哥哥。

    华瑛开车将顾楚送回家。

    在聚会结束后,他们又组了几个小局,这种聚会就没有那么多限制了,大家都喝了点酒,也不知道顾楚到底有多高兴,居然一不小心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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