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着的婴儿拳头大的疮。

    她戳了戳那两个疮,硬邦邦地紫胀着,就跟冻馒头差不多,鼓起一大块,在脚心显得异常突兀。

    周善拧了拧眉头,“确实有鬼。”

    暗室内的气压蓦然低了下来,似乎有阴风呼啸。

    周善的眼里粲然放出精光,“只不过那鬼不在龙夫人身上,而在你心里。”

    “龙夫人到底做过什么事?想必如今应该尚未全然忘记吧。”

    龙光明的老婆似乎被她的咄咄逼人给吓到了,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如同哮喘病人拉起了风箱。

    周善见她心虚,声色俱厉,“龙夫人,命重要还是瞒下你做过的事情重要,你自个儿可要好好掂量清楚了。”

    龙光明听她说得利害,不由开始担心,“老婆啊,你到底做过什么,说吧。”

    王灵秀却在此时呜呜地哭了起来,仍旧闭口不言。

    周善见她死性不改,漠然道:“那你就等死吧。”

    她说完那句话就要拂袖而去,龙光明却在此时捉住了她的手腕。

    他眼里异常焦急,全然忘记了周善是他的学生,“大师,求你,救救她。”

    周善止住了去势,却也还是没有回头,“她那是做了亏心事以后的心魔,除非亲口把事说破,不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龙光明无奈,“灵秀,大师都这样说了——”

    王灵秀却依然倔强咬牙,似乎宁死都不愿说。

    周善简直要被她气笑了,顿时语含威胁,“你死了不要紧,只怕你死后那女鬼的怨气无处盛放,要害了你老公。”

    王灵秀终于畏惧地看了她一眼,她闭上了眼睛,神情隐带挣扎,许久下定决心,“好,我说。”

    她慢慢开始说起许久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个故事。

    王灵秀在五莒县里的王家村长大,同她一起长大的还有村花王喜。王喜活泼娇俏惹人疼爱,王灵秀却要木讷些,但是这不妨碍两个少女成为好友。

    直到有一天,王灵秀同王喜的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罗华县来了个媒婆介绍了个读书人给王喜。

    青年是介绍给王喜的,王灵秀却一眼就看上了他的沉稳,以及眼底星火般的热情。

    王喜同青年两个人很快就互相看对了眼。

    没过几个月,青年就带着父母上门提亲,眼看两家婚事就要敲定,准备择个吉时就把王喜嫁过去。

    王灵秀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心上人就要跟好友喜结连理了,她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这个时候,村里却流传起了王喜跟王家村有名的二流子半夜厮混的小道消息。

    那个二流子拈花惹草,什么大姑娘小媳妇都要沾惹一番,还对村头的寡妇用过强,乃是一个毒瘤。

    青年的父母最重名声,打听到这个桃色新闻以后怎么都不肯了,情愿亏钱也非要跟王喜退亲。

    王喜退亲的第二天就喝农药自杀了,死状凄惨,双眼暴突,手指清淤肿大,浑身都是因为难受挣扎时留下的抓痕,肚腹处更是起了一小个小个的燎泡,看起来触目惊心,可想而知她生前受过多大的苦楚。

    王喜自尽,村民也只当她是因为丑事败露无颜苟活人世,对流言更信了三分。昔日的王家村一枝花,就此彻底背上了烂名。

    而王灵秀也在王喜死后得偿所愿,嫁给了那个青年。

    她木讷乖巧,在媒人口中便是稳重老实,最讨青年的父母喜欢。

    那个传言自然是王灵秀说出去的,她绘声绘色地同别人讲述夜半如厕看到王喜同二流子如何如何私会。

    二流子正眼馋那朵娇花,别人问他什么都说是,甚而直接凭空遐想了番王喜雪白美妙的胴、体。也因此,流言越传越广,谎言做了真,生生害死人命。

    王灵秀只想他们退亲,却没想闹出了人命,于是缄口不言,把此时烂在了肚里。

    却还是出事了。

    二流子在王喜死后的第三年就突然暴毙了,死因不明。当时村里老人都说他是被王喜的鬼魂给缠上了。

    村民因为嫌弃他,加上当时又乱,也没报警,拿一方草席匆匆把他埋到后山去了。

    而王灵秀因为心虚,匆匆忙忙嫁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王家村,都是家里人来罗华县看她。

    今年她觉得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应该没啥问题了,这才挑了清明时候回了一趟老家,给王喜的坟上了一炷香。

    自从王喜死后,她爹娘因为承受不住丧女之痛,已经搬离了王家村。是以王喜的坟茔久无人打理,荒草横生,那个小小的坟包上更是长满了荆棘。

    因她是自杀横死,所以埋在乱葬岗的一处林子里,与村里别的坟不在一块,孤零零在那,看起来凄凉得很。

    王灵秀愧疚,就去给她清了清杂草,却不小心被坟上的荆棘勾破了鞋底,一根倒刺直接扎进她的脚心,当时王灵秀就觉得头重脚轻,回来以后一病不起,全身都生了脓疮。

    王灵秀把往事说完,就闭眼垂泪,再不说话。

    龙光明却如同遭受了天打雷劈,“当初……当初全是因为你乱嚼舌头?”

    第23章

    王灵秀垂眸不语,也不知道是真后悔愧疚还是被戳破了丑事不自在。

    龙光明显然也没能想到陪伴自己多年的妻子居然能够做出这种事情, 他一脸失望, 脚步也不自觉往后挪。

    这种感觉是异常可怕的, 尤其是你知道自己一直以为贤淑的枕边人其实背着一条人命。而且王灵秀能把这事情一瞒就是二十几年,可想而知她的心机有多深沉。

    这个时候反倒是周善推了他一把,“校长, 还救不救?”

    龙光明恍惚了片刻, 终于回过神来,“救。”

    周善也知道是这个结果,撇撇嘴没说什么,嘱咐他寻来两个干竹筒,须是那种只开了一面口的干燥竹筒才好。

    所幸这东西并不难找,龙光明不一时就找了出来。

    周善取出一小撮糯米浸水,然后把那两个竹筒泡入糯米水中洗净, 拿到太阳底下烘干, 才回到内室, 掏出几张符纸,拿打火机点上, 迅速塞到竹筒内。

    而后她才把那两个竹筒迅疾地扣到王灵秀脚底那两个肿大的疮疖上。

    竹筒甫一扣上,王灵秀嘴里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那叫声就跟杀猪一样, 显然是极其痛苦。

    当然痛苦了, 长在王喜坟上的荆棘有她的尸气, 对于这个间接凶手自然是毫不留情。尸气乃是至阴的东西, 她烧化的符灰又是至阳,这一阴一阳在王灵秀体内相互冲撞,只怕是比死还难受呢。

    不过,活该。

    周善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可以缓解她的痛苦,但是周善却挑了最狠毒的一种来治她的疮疖,也是她实在不屑王灵秀这种人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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