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老实在医院里呆着。

    这个时间已临近过年。

    因着这件特大盗窃案他们队里忙了快一个月, 好在案子很快就破了。不然市局和他们的压力都大,这个年怕是没法好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们非但能好好过年, 还能有不少奖金,最近他们队里人人心情都不错。当然这心情好的人里面不包括邢惊迟。

    秦野说完案子的事后看了眼时间,估摸着这个点阮枝快来了, 就拉着余峯准备走人。临走了才想来有点事没说,这件事他实在是犹豫了很久,想来想去还是得说。

    “队长,还有件事。”秦野说观察着邢惊迟的脸色斟酌着措辞,“那条退役的警犬,就我们那天在山里遇见的那条,上山那会儿还给我们带路来着。它在警队呆了好些天了,还挺乖的。你看看是继续养在队里还是怎么着?”

    秦野说的是诺索。

    它的主人不在了,成了一条孤狗。

    邢惊迟沉默片刻,应道:“我带回家,明天出院了就去接它。”

    秦野和余峯听了都是一愣,两个人对视一眼。

    他们说完就走了,走到半路正好遇见来送饭的阮枝。

    阮枝看见他们抿唇笑了一下:“秦野,余峯。明天就是年三十了,你们该放假了吧?”

    “嫂子。”

    秦野和余峯开口喊她。

    这段时间阮枝看起来又清瘦了不少。

    她看见他们仍和以前一样,温柔又亲近,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已经整整两周没对邢惊迟笑了。这是人夫妻之间的事,他们也不好掺和。

    余峯笑着应:“对,今儿就放假了。”

    本来是早该放的,但案子在这儿没办法,好在赶在年前解决了。

    秦野轻轻扯了余峯一下,心说你可别打扰嫂子去见队长了。余峯这会儿也机灵,说了句还有事就和秦野一块儿溜了,跑得还挺快。

    他们走后阮枝面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

    她微低着头往邢惊迟的病房里走。

    片刻后,邢惊迟房门被敲响。

    轻轻柔柔的扣门声,他在这两周内听了数次。

    站在窗前的邢惊迟动作极其迅速地躺回了病床,动作之快宛如幻影。等阮枝开门进来的时候,邢惊迟已经在床上躺好了。

    本来邢惊迟还想装睡,但一见阮枝就皱起了眉:“怎么穿这么少?”

    天下预报说今天可能会下雪,阮枝却连条围巾都没有戴。邢惊迟看着她瘦削的下巴,心间密密麻麻的疼痛泛上来。

    阮枝抬眸看了邢惊迟一眼。

    他的恢复能力实在是好,上周就恢复的和以前一样了,看起来很精神。但她不放心,就不提出院的事,每天都来送饭,晚上睡在这里,第二天一早走。

    邢惊迟那句话说完后阮枝没应声。

    一时间病房内变得很安静,除了阮枝拿出碗筷的声音就没其他声响了。

    邢惊迟盯着她白皙的侧脸,有一肚子话想说却说不出来,只怕说了更惹她生气。就只好这么傻看着,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枝枝。”

    阮枝不理他,只继续自己手里的动作。

    等把饭菜都在小桌子上摆好了,她才轻声说了一句:“吃饭。”

    说完阮枝就坐到不远处的小沙发上去了,继续看她没看完的书。放假前贺兰钧找她,说年后有个和西北合作的项目,问她有没有兴趣。阮枝一听就知道是贺兰钧特意来问她的,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事,他想着让她换个环境去散散心,可能会恢复好一点。

    阮枝想了想就答应了,她也想去走走。

    这几天她都在看关于项目的书和资料。

    邢惊迟没看面前丰富的饭菜,一直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他低声问:“枝枝,你自己吃了没有?”

    阮枝不应声,他作势就要下床。

    这会儿她才有了动静,掀起眼皮轻飘飘地扫他一眼。

    这一眼就让邢惊迟就不敢动了,老实缩回床上开始吃饭,只是眼睛还黏在她身上。

    阮枝垂着眼睑,书上的内容却不怎么看的进去。

    那男人吃饭怎么又那么快,明明和她一起吃的时候改了不少。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抬起脸看他:“吃慢点。”

    邢惊迟一顿。

    黑眸落在她绷着的小脸上,心里却明朗起来。

    他笑了一下:“好。”

    比昨天吃饭的时候多说一句话。

    因着这句吃慢点,邢惊迟恨不得数着米粒吃。

    等邢惊迟吃完饭,阮枝合上书起身去收拾,顺便把明天出院的事儿说了:“明天上午我来办出院手续,过年哪儿都不去,就在家。”

    邢惊迟瞧着阮枝的脸色。

    这是不去邢家也不去林家的意思。

    邢惊迟当然应好,他巴不得哪儿都不去,只想和阮枝在家里呆着。他看着阮枝收拾完了才说起早上秦野和他说的事。

    “枝枝,搜救队没找到人,他们今天撤离了。”邢惊迟一边说一边注意着阮枝的神情变化,“还有,我和秦野说,明天带诺索回家。”

    阮枝敛眸,轻声应:“知道了。”

    邢惊迟向来是擅长洞察别人的情绪的,原本这在阮枝身上也是管用的,他能分辨她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但现在不一样,她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

    邢惊迟很担心她。

    阮枝现在这样的状态并不健康。

    下午阮枝有事,两人说完话之后她又去找了邢惊迟的主治医师,确认邢惊迟没事可以出院之后她就走了。只留下邢惊迟一个人巴巴地看着门口。

    中午才过完邢惊迟就盼着下午了。

    他独自出了会儿神才拿起电脑开始处理剩下的事。

    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午,等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果然下了雪。

    雪下得格外大,洋洋洒洒,像是天被戳了个窟窿似的着急忙慌地往下落。

    邢惊迟起身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雪,心里担心阮枝却不敢给她打电话。这个时间她应该在过来的路上,他不想让她在开车的时候分心。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地面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邢惊迟念着阮枝,没办法在病房里等下去,披了件大衣就下楼去了停车场。没多久他就看见了阮枝那辆小巧的车开进来。

    邢惊迟站在暗里看着。

    阮枝下了车,手里还是拎着饭盒。只是她却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立即往入口走,她仰着头看了一眼住院楼,是在看他的病房。

    她就那样立在雪里,仰头看了许久。

    邢惊迟眼睁睁地看着她伸手抹了抹眼角,他想走过去抱她,想哄她和说她别哭,可这时候他却一步都动弹不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直到阮枝动了,邢惊迟才硬生生地迈开步子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阮枝吸了吸鼻子,将泪意都压下才垂着头往里走。风雪从领口灌进去,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这些天邢惊迟不在,她总是忘记戴围巾。

    明明以前都记得。

    可是这个冬天,每个早上都是邢惊迟替她戴好围巾和手套,又替她系好鞋带再出门的。可是现在邢惊迟住了院,没人再为她做这些了。

    这些天她睡在医院里,晚上邢惊迟以为她睡着了,会偷偷下床抱着她上床睡,等到了早上再偷偷把她放回去,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阮枝越想越难受,握着饭盒的手紧了紧。

    总觉得这些天压着的情绪要藏不住,她想大哭一场却又强忍着。

    等阮枝平复了情绪再上楼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

    邢惊迟这一次没再躺在床上装模作样,等阮枝敲响了门他就抢先一步把门打开了。暗沉沉的视线落在阮枝微红的双眼上。

    阮枝怔了一瞬,随即就垂下了眸,看着自己和邢惊迟的脚尖。

    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邢惊迟堵在门口不让她进去,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抚上她的眼角,不问她是不是哭了,只低声道:“吃完饭我想出去散步。”

    阮枝心里那点儿悲伤一下子就被火气压下去了。

    她抬眸瞪了邢惊迟一眼,虽然水汪汪的眸一点儿震慑力都没有,一把把他推开,直接越过他走进了病房。纤弱的背影硬生生走出了气势汹汹的感觉。

    阮枝越想越生气。

    这大雪天的说要出去散步,他是想气死谁。

    因着这点气,阮枝手里的动作也大,一时间病房里都是叮铃哐啷的响声。碗筷被她重重地放在桌上,直到她被人从身后拥住。

    阮枝下意识地挣扎。

    可她这点儿力气哪撼得动横在她腰间的手,男人的下巴紧紧地在她的颈侧,温热的气息拂过来,语气也显得可怜:“老婆。”

    他又低低地喊:“老婆,我错了。”

    阮枝气闷:“松开我,吃饭。”

    邢惊迟紧紧抱着她不放,直到感觉她真要生气了才见好就收。晚饭向来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吃的,这一点也是邢惊迟能够忍耐下去的原因。

    窗外下着雪,屋里亮着灯。

    两人坐在小圆桌边吃饭,邢惊迟一看这汤就知道她又炖了一下午。这段时间他每天都能喝到不同的补汤,这待遇都快赶上皇帝了。

    阮枝闷着脸吃饭,她的碗里还会时不时就多出一点儿东西来。

    一块肉、一筷子菜等等。

    阮枝筷子一停,又瞪边上的男人一眼。

    邢惊迟只好收回手,但眼睛还是和黏在她身上似的,见她吃了半碗就要放下,忍不住开口:“枝枝,就两口,别剩着。”

    这些天他眼看着她瘦下去,却什么都做不了。

    要不是明天能出院,他可能今晚就要把人直接扛回家去。阮枝不理他,他心里也不好受,情绪一直压抑着,但每当对上她的眸却发不出脾气来。

    阮枝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还是拿起筷子把剩下两口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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