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凌光的说法,用人试药的事已经延续了二十多年,害了无数人的性命,其中牵扯颇多。如果他坚定不移地调查收集证据,成功揭发,这样违背人伦,颠倒阴阳,枉顾人命之事必定会引发轩然大/波,届时朝廷介入,林家出事,林知这个少爷无论如何都是无法独善其身。

    可如果不管,那么像之前的小倌,像他一样的受害人会越来越多。

    姜初亭按了按胀痛不已的眉心,沉沉地一声呼吸。

    这天晚上,姜初亭做了个梦,梦见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一个血淋淋的孩子,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一张裂开的小嘴在哇哇大哭,可怖又可怜。

    姜初亭惊醒坐起,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五指蜷缩又伸开,最后缓缓抬起,在小腹上轻轻触碰了一下。

    凌光说孩子不能打掉,生下来还可能是怪胎。

    回忆起之前在街头听到的弃婴鬼胎的传闻,如今想来,生下孩子的人极有可能是中招的人。

    姜初亭轻轻合上眸子,一时间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不明显的动静,姜初亭有一瞬的戒备,但几乎是出于一种直觉,鞋子也没穿,疾步下床打开房门。

    “林知,是你吗?”

    院中黑影一闪,隐入黑暗里很快不见了,姜初亭连追都来不及。

    他消失得太快了,以至于姜初亭都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失魂落魄地回到屋内,坐到天微微亮之时,外面滴滴答答下起了了雨,冷风透过窗子吹进来,空荡荡的房间内登时都生出了几分萧瑟之意。

    姜初亭数着时间过去,待下人来送早饭,他叫住一个人,温言道:“请问,你们少爷现在在哪儿?”

    不管是走还是留,他跟林知之间总该有个了结。

    下人犹豫看他一眼,还没答话,一紫衣少年举着伞步入院中,微微扬声道:“找我干什么?想要回你那破簪子?还是想带走棺木”

    姜初亭听到这声音,迈步出门静静看着他走近,单薄宽袖衣衫和衣带被风吹得飘拂飞起,犹如淡青色云烟。

    林知走到廊下,收了伞,递给旁边下人接走。

    林知和他眼神交汇,神色疏冷地勾了勾嘴角道:“很可惜,簪子已经烧得连渣都没有了,你就是恨死我也没办法再拿回来。而我爹的棺木已经移了地方,你就算不吃不喝找一辈子也找不到。你死了这条心。”

    姜初亭唇无声动了动,才看着他问道:“林知,你要成亲了?”

    “嗯,是啊。”林知丝毫没意外他会知道,点点头,轻笑道:“最迟下个月。”

    他语气状似风轻云淡,眼睛却死死盯着他脸上的反应。

    姜初亭半垂了垂眸,才重新看向他,克制住喉头的哽塞,颤声道:“我说过,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如果背叛我们的感情,那我们之间就完了,不会再有回转的余地。你当真要成亲?而不是一时气头上骗我?”

    林知冷呵一声,道:“骗你?等到下个月,你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你了。”

    他这个意思明显而坚决,姜初亭湿润的长睫颤了颤,恳求道:“林知,你不要这样对我。”

    “为何?”林知反问他道:“难道你想嫁给我?抱歉,如果真的这样,那传出去岂不是让全天下人耻笑?我可丢不起这人。”

    姜初亭心中痛苦,抓住他手腕,眼眶潮红:“林知,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林知一听这话就像是被触怒了一般,脸色发寒,掀开他,吼道:“长大?所以你觉得我是小孩,觉得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闹着玩吗?那我告诉你,我要娶李若双是认真的,绝不更改!”

    姜初亭凝望住他,哽咽片刻,猛地退后两步,背过身去。

    林知见他这样,心火愈发旺盛,伞也没拿,转身便走。

    他才步下阶梯,姜初亭追上来,从身后拽住他手腕。林知头发和衣衫已经被淋湿,绷着脸,胸口重重起伏,没挣脱也没说话。

    姜初亭绕到他面前,苍白俊雅的脸上蜿蜒的水迹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姜初亭哑声道:“林知,我怀孕了。”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我怀了你的孩子,因为当年……”

    “你够了没有?!”林知猛地甩开他的手,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林知讥嘲道:“怀孕?你是男是女我还不清楚?你怎么怀孕?为了留在我身边,还真是什么胡话都能说出口啊,你就这样舍不得我这张脸?”

    姜初亭急切:“你若不信,可以同我一起去找大夫。”

    “好啊,你若真这么有本事,能为我生孩子。”林知掐住他的下巴,施舍一般的语气阴沉道:“那待我娶了李若双之后,哪天心情不错,说不定纳你当个偏房。”

    姜初亭神情微微凝滞,眸光暗淡,静静看着他,雨水顺着鼻尖,下颌不住滴落在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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