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汉瞬间明白了,这是昨天晚上。那时候,他大概正在做噩梦。

    大晚上的,徐屯居然偷偷摸进他的房间,他到底准备做什么?!

    虽然这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但此时宴云汉清醒地看着这一幕,仍旧觉得浑身发冷,不由地抱住了手臂。

    徐屯喊了两声,大概是确认宴云汉已经熟睡了,便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洗手间。他站在洗脸台前,扫了一圈,然后拿起了一样东西——刮胡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盒子,然后将刮胡刀打开,将里面的胡须碎发全都倒进了盒子里,仔仔细细的收好。

    看着这一幕,宴云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想到晚上休息前,徐屯还特地说了一句“刮胡刀我放在洗脸台上了”。

    刮胡刀里是他的发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毛发是很私人的东西。徐屯收集他的毛发想做什么?!

    虽然还不清楚徐屯要做什么,但宴云汉已经感觉到毛骨悚然了。

    接着,就看到徐屯小心翼翼地抱着盒子,走了出去。

    宴云汉下意识地抬腿跟了出去。

    徐屯出门之后,去了隔壁斋房。那是徐屯昨晚住的房间。

    宴云汉推门,跟了进去。

    赵郁星和财神爷也跟了进去。

    只见徐屯进了自己的斋房之后,翻出了一个青石药臼,然后将盒子里装的毛发倒进了药臼,用杵子用力地捣。

    细细地捣弄、研磨了一会,毛发被碾成了灰。

    徐屯这才满意地停了下来。

    然后,就只见他又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更大的盒子,他将碾成灰的毛发倒进了盒子里。

    半个手臂高的盒子里装满了黑色的灰烬!

    宴云汉紧紧捂着嘴巴。想到这满满一盒子全都是自己的毛发,他几乎要吐出来!

    徐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动了心思?!居然收集了他这么多毛发!

    接着,就看到徐屯拿出了一叠黄纸。他将黄纸撮成圆柱状,一头封起来,然后将盒子里的灰烬倒了进去。

    那样子就像是农村老人撮旱烟,只不过徐屯撮的这个“烟”要大的多,有半只手臂宽。

    过了不知道多久,徐屯的这只“烟”终于撮好。

    他看着最终成型的“烟”,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又阴鸷又狠戾。

    宴云汉哪里见过这样的徐屯。平时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徐屯乖得像是金毛,现在才知道他哪里是金毛,根本就是一只狼,而且是一只白眼狼!

    徐屯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杰作,然后将这“烟”收进了怀里,用外套遮着,又出了门。

    这一次,他走得很远,出了寺庙,一路往前门走。

    此时已经入夜了,佛门加上又是山顶,十分清静,他们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人。

    徐屯一路拾级而上,最后在峭壁边停了下来。

    此时,宴云汉终于知道徐屯要干什么了。

    ——徐屯要去上龙头香。

    金云寺的前山是悬崖,但唯有一处悬崖伸出了一条窄道,大约十米长,窄道的尽头立着一尊鼎。那窄道只能半足宽,那尊鼎究竟是什么人、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搬到窄道那头的,没人知道。

    只听说,在那尊鼎里上香,特别灵验,被大家称作龙头香。

    那条窄道十分险峻,稍有不慎就会摔下悬崖,如果不是心诚之人,不是有强烈所求,一般人也不会去那尊鼎里上香。

    宴云汉心脏狂跳。徐屯到底是多恨他,为了害他,居然愿意冒险去上龙头香。

    徐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胸口拿出自己撮成的“烟”,端正地摆在胸前,毫不犹豫地踏上了窄道。

    徐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每一步都透着他的野心和狠辣。

    最后,徐屯成功地走到了鼎前,将“烟”插了进去,点燃。

    徐屯抬头看着用宴云汉毛发燃成的烟雾,大笑了起来。

    宴云汉只能看到徐屯张开的大嘴,并不能听见声音,但只看着徐屯那张已经扭曲的脸,他就能感受到这笑声有多么的刺耳。

    想到自己居然跟这样的人做了这么久的朋友,宴云汉气得想将自己这没用的眼珠子抠下来。

    用宴云汉毛发制成的“烟”一点点燃尽,灰烬悉数落进了鼎里。

    成功上完龙头香的徐屯得意地走了回去。

    一切已经足够清楚明白了。

    赵郁星手一挥,烟雾勾勒成的徐屯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宴云汉死死盯着徐屯消失的地方,目眦欲裂。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弥陀佛。”

    宴云汉一转头,看到了老住持。

    大概是小沙弥将他回到的寺庙的事情告诉了老住持。

    老住持双手合十:“世人皆有劫。”

    宴云汉心下了然,他这是在渡劫。

    所谓渡劫,渡过去了一帆风顺,渡不过去那可就是万劫不复。

    宴云汉想到身后的万丈悬崖,心都提起来了。

    他先是双手合十朝老住持拜了拜,然后又对着赵郁星鞠了一躬,虔诚地问道:“两位大师,我这一劫该如何渡,还望指点迷津。”

    老住持开口又是一句“阿弥陀佛”。

    佛门讲究人各有缘法,他作为佛门中人更是不能改变他人的缘法。

    宴云汉只得将希望寄托在赵郁星身上。几乎如抓救命稻草一样看向赵郁星。

    赵郁星这人游离于三界之外,没这么多规矩与讲究,直接说:“方丈,你们庙里有苦修的僧人吗?”

    老主持:“有的。”

    “那就让这位宴少在庙里苦修一段吧,多给他派点脏活累活。另外……”赵郁星指着窄道尽头的鼎说,“我看着和鼎都脏了,平时没人擦吧?就让这位宴少擦吧,早中晚各一次,一天擦三次。”

    老主持笑了笑:“甚好。”

    现在的宴云汉,自然是赵郁星说什么是什么。他连忙双手合十,答应了苦修。

    宴云汉刚回寺庙,苦修就开始了。僧人的苦修那是真的苦,一天只吃一顿,晚饭是不可能有的。忙了一天下山上山的宴云汉只能饿着。

    干净整洁的斋房也没有了,晚上要诵经。诵经结束之后,要让一同苦修的僧人打自己几棍子,而且是重打。过了子时才能够搭个破木板子睡个两三个小时。

    凌晨四点就要起来,砍柴、挑水、打扫……

    宴云汉比其他僧人还要多一项,那就是走过窄道,擦洗鼎。上龙头香的危险窄道,很多人一辈子就走一次,但宴云汉要每天走三次。

    赵郁星则是舒舒服服地躺在寺庙的斋房里。

    财神爷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你准备怎么办?”

    财神爷清楚,让宴云汉苦修纯粹是赵郁星的个人恶趣味。谁让赵郁星第一次提醒他时,他态度不好呢,总该要吃点苦头的。

    但吃苦解决不了问题。徐屯那那方法挺毒的,先是用黑曜石克了宴云汉的命格,然后又利用毛发夺了宴云汉的的命格。

    现在,要想把宴云汉的命重新夺回来,黑曜石手表可以丢,但那些已经落尽了鼎里的灰烬可怎么挑出来啊?

    总不能一粒灰一粒灰的找吧?那得找到什么时候?!

    这事可真不好解决。

    但赵郁星脸上却没有半点难色,满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问:“带符了吗?”

    “带了。”

    这事哪里是简简单单用符就能给解决的?虽然这么想着,财神爷还是将身上的符篆全都掏出了出来,厚厚一叠。

    赵郁星瞥了一眼,说:“够了。”

    财神爷:“???”

    怎么就够了?!赵郁星不会真准备用符吧?

    赵郁星:“把这些符全撮了。”

    财神爷:“???怎么撮?”

    赵郁星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很蠢,不耐烦地说:“撮成香。”

    撮成香?那也就是撮成竖条?这倒是简单。

    财神爷:“然后呢?”

    赵郁星:“然后拿去让宴云汉烧龙头香。”

    现在就是鼎里的香灰都没法分出来,怎么还去烧香啊?!

    财神爷一头雾水地撮了两张符篆,突然他眼睛一亮,一拍桌子:“亏你能想出来这种方法。”

    他想明白了。

    既然鼎里的香灰挑不出来,那就不挑了。干脆铺一层新的香灰,将旧的香灰牢牢封住。

    当然,这不是什么香都能做到的。

    只有赵郁星用缎星术画出来的符篆烧成的香才能做到这一点。

    财神爷手上不停地忙活了起来,躺在床上的赵郁星已经悠闲得睡着了。

    ————

    另一头,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徐屯,此时也正酣畅地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0章 汤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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