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陈宫
    “既然是信口雌黄不懂事的,该发落的,就发落了。”徐明惠冷哼着,声音像是从鼻子里挤出来的一样,“别的我也不与你多说,要是等万岁来问你话,你该知道轻重的——不轻不重的打了十个板子,罚下一个月的月钱,这就算完了?今日他们敢攀扯我长春宫,改明儿是不是,连乾清宫都挂在嘴边了呢?”

    黄炳打个哆嗦,略抬一抬头:“那若是依着娘娘的意思……这件事情,奴才晓得该压下去,没有重罚,也是为着娘娘着想。几个奴才松了口,甭管是不是胡说八道的,外头听了风言风语,真要是罚了太重了,少不了有人要说,这是为了灭口。要撵出宫去,不是不能够的,只是对娘娘您,确实没什么好处。娘娘您看……”

    “你是在威胁我?”徐明惠不由得要重新审视起跪在脚下的这个人。

    黄炳圆滑出了名的,也是铁面无私出了名的。

    别看他只是个太监,从前却很得先帝的喜爱,一路坐到内府大总管的位置上去,十几年来都没出过大错,什么人该罚,什么人该赏,他眼里最是不容沙子。

    很显然的,他并不打算买长春宫的这笔账了。

    要按着他来说,那几个奴才,根本就是受了出云的挑唆。

    打几个板子,罚些银钱,那是应当的,为的是他们口无遮拦,背后嚼舌根。

    可真要是把人撵出宫,或是别的重责,那是万万够不上的。

    然而这也正是徐明惠最担心的地方。

    黄炳是什么样的行事,高太后和元邑总是最清楚的吧?

    来日高太后若追究起来呢?几个奴才们罚的那样轻,岂不正是告诉高太后,事情确实是长春宫起的头?

    况且叫元邑想来,她又成了什么人呢?

    想到这里,徐明惠便彻底冷了脸下来:“黄炳,十个板子,不能解我心头之恨,若如此,你打算怎么做?”

    黄炳一愣:“一则奴才不敢威胁娘娘您,不过是与您说个实话。二则……娘娘若觉得不解气,奴才叫他们到长春宫来跪着谢罪,再多罚几个月的月钱,至于别的……”

    “浣衣局里缺人使的吧?”徐明惠一扬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也不断了他们的后路,进了宫做奴才的,也都不易,谁不是苦熬着,谁不是硬撑着。打发他们到浣衣局去待三个月,若是三个月后能受了性儿的,你再把人调回内府去。”

    “娘娘,您这么着……”黄炳蹙眉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竟一时没挪开眼去,“您恕奴才多嘴,事情究竟是如何的,娘娘心里有数,几个奴才挨了一顿打,已经够够的了,真要发落到浣衣局去,一时心存怨怼,对娘娘您,可没好处。”

    “在你心里头,也打算认定了,这事儿是长春宫起的头吗?”

    “奴才……”黄炳一时语塞,他能认定吗?

    这位主儿,瞧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几个说漏了嘴的奴才,她都这样的不肯放过,何况是他呢。

    他抿唇:“这事儿奴才不知道,也没从他们口中听见过什么。娘娘也说了,奴才在宫里服侍的日子不短,多做事,少说话,才能长久的服侍主子。徐娘娘从前高看奴才一眼,奴才今日劝您,也是奴才的一片心。”

    他这么一说,徐明惠反倒有些动容。

    黄炳所说的无不道理,人要是心存了怨怼,那才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她拧眉想了会儿:“我叫出云拿些银子与你,该罚的,照旧得罚,只你悄悄地把银子分给他们,叫他们安生给我闭上嘴。进了宫做奴才,无非是想叫外头家里人活的更好些,你明白我什么意思了?”

    ☆、第七十三章:想起延禧宫

    小小的年纪,就如此懂得恩威并济的手段,黄炳心下不由得感慨万分。

    从前的徐娘娘,待人只以宽厚与德仁,奴才便是一时有犯了错的,只要不是死罪,她心软,大多都不予追究。

    耍心眼,玩手段,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昭妃今年才十六,居然就有了这样的手腕。

    这样的人在宫里,若不能走到最后,结局,绝对会比寻常人更为悲惨……

    黄炳心里咯噔一声,俯身下去,重重的应了一声:“奴才明白了,娘娘体恤那干奴才们,又不忘宫中规矩,奴才佩服得很。”

    虚与委蛇的话,徐明惠还是分的出来的。

    她也不以为意,并没把黄炳的话放在心上:“事情该怎么办,你也有分寸了,别的娘娘们若问起这件事,该怎么回话,我料想你也心里有数。既然这样,我这里没什么好交代你的了——内府的大总管,担子重,不好干,端好了你的长袖善舞吧,只有好处,没坏处的。”

    ……

    送走了黄炳后,徐明惠端着的气势就卸了下去。

    出云从外头回到此间来,与她奉了盏新茶来:“黄炳到底在宫里这么多年,主子方才敲打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就因为他是个老狐狸,要敲打,才要更猛一些。”徐明惠缜着脸,吃了口茶,“不然叫他以为我年轻好欺负,这件事情刹不住头,将来更是后患无穷了。”她顿了下音,翻眼看向出云,“我虽不怕旁人来寻长春宫的错,可却不愿万岁以为,我生性如此会算计。”

    出云听了这个话,心中自是说不出的伤感。

    她打小跟在主子身边儿服侍,主子和万岁之间,本该是最羡煞旁人的两小无猜,偏生要多出来个皇后,拦在了中间,阻挠着,如今还有翊坤宫的那位……

    主子筹谋算计,在她看来,却都是无奈。

    徐明惠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是看她半天不说话,点了点桌案:“你去传太医,说我身体不舒服,气急攻心的这种事儿嘛,也说不准。”

    出云咽了口口水:“可您也没有……”

    她话音未落,便见徐明惠一眼横过来,连忙改了口:“太医若请的是平安脉呢?”

    “那又如何呢?我脉象平和,可就是胸闷气短上了头,头晕难受,谁又能拿我怎么样?传太医,只是为了惊动万岁而已。”她说着,也是悠悠一声长叹,“你瞧,现在与万岁之间,都不得不耍些小心思了。”

    出云鼻头一酸:“您别这样么说……万岁会体谅您的。”

    徐明惠冲着她摆了摆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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