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很讨厌何淑琴, 讨厌她的不争气,讨厌的她的逆来顺受,讨厌她的懦弱,讨厌她的一切……

    她甚至都不愿意见到何淑琴。

    此时, 何?淑琴被婆婆王婆子打了一巴掌, 嘴巴都打裂开了, 渗出一丝丝的血迹……

    模样?凄惨。

    王婆子骂:“让你?摔着我铁柱!让你故意摔着我铁柱……”

    何?淑琴沉默的捂着脸颊,默默流泪……

    她没有反抗, 甚至连言语的反驳, 都没有, 就这么沉默的承受着一切的痛苦。

    梁云别开脸。

    这个女人,真?是?可?怜啊。

    可?怜到可?恨的地步。

    梁云轻轻握了握谢建国?的手,小声道:“咱们走吧, 再迟点, 就赶不上了。”

    谢建国?略有些迟疑。

    那何?淑琴的惨状, 看得人确实非常不舒服, 谢建国?到底是?军人出身, 有正义感,最后, 还是?没忍住,主动上前一步。

    王婆子咋然瞧见谢建国?, 便立马露出笑来:“哦,原来是?建国?啊,这是?去哪里呢?”

    谢建国?沉着脸, 道:“表姑姑……你?刚才动手有点过了, 以后还是?不要打她了,我刚才看清楚了, 她是?被前面的一颗石头绊倒的,不是?有意摔跤的。”

    说着。

    谢建国?弯低腰,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头,说:“就是?这颗。”

    王婆子脸色略有些不自在。

    自己揍儿?媳妇,被别人主动说出来,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不会高兴的。就算对方说得再委婉,语气在温和?,不也是?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自己做得不对吗?

    不过,昨儿?到底从谢家得了不少肉,虽然后面被许秀芳那杀千刀的给弄了很多沙子进去,但那毕竟是?肉呢,洗洗还是?能吃的,所以,王婆子愿意给谢建国?一个面子。

    于是?,王婆子笑眯眯说:“行,我知道了,以后我肯定不打了,我这不是?以为她故意使坏吗?这才冲动之下揍她的,既然误会解开了,那我肯定不会动手了。”

    谢建国?闻言,不由松口气。

    只要对方意识到错误了,且也保证以后不会无故打人了,那……他的霍然插手,才不是?多管闲事。

    谢建国?笑道:“我自然是?知道表姑姑的,昨儿?听?我娘说,您还来吃我的喜酒了?”

    王婆子马上笑了,老脸都要笑开花了,说:“去了呢,你?俩忙,估摸着没瞧见我,我坐的是?外院最后那一张桌子呢。哎呀!建国?呀,不是?我夸张,你?着席面,真?是?我吃过了最好吃的席面了!十里八乡的,最排场,最丰盛的席面也不过如此了,就连以前那地主老财,都置办不了这么好的席面。”

    说到地主老财时,王婆子还有意瞟了一眼?自己那唯唯诺诺的儿?媳妇,见她瑟缩了一下,王婆子心下顿时无比满足。

    看~

    地主老财又咋样??

    往日里再是?风光,现在不也被自己骑在头上,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吗?

    谢建国?差点就被王婆子那夸张的表演,给逗笑了,不过他还是?忍着,没笑出声来,就板着脸,做出淡定的样?子,说:“表姑姑能吃的开心,我们就开心了。”

    王婆子被捧着,很开心,老脸上的褶子几乎都绽放了,然后,她又瞧了一眼?旁边的梁云,上前一步,抓着梁云的手,很是?亲热道:“哎呀,梁云知青瞧着就是?周正,比许秀芳那些个乡下丫头好上几百倍。要我说啊,还是?咱们建国?的眼?光好,你?们俩般配着呢,今年?结婚,明年?啊,就能抱上一个大胖小子了。”

    当王婆子的手,抓住梁云的手时,梁云的脸色明显的僵硬了一下,尤其是?她低头,瞧见王婆子手上乌漆麻黑的,那指甲里面都积了一大堆的灰黑,上面甚至还有鼻涕……

    梁云浑身一震恶寒,恨不得直接将王婆子的手给甩掉,然而王婆子很有一身的蛮力,要不然也不能这么些年?压着何?淑琴打,何?淑琴也不是?没反抗过,可?惜被王婆子给镇压住了。

    梁云忍着恶心反胃,听?着王婆子的夸奖,不过,在听?到王婆子拿自己去踩低许秀芳后,她心里的那点不耐烦,这才压了下来。

    王婆子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讨嫌,抓着梁云的手,与谢建国?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都不松开。

    谢建国?这会儿?,也察觉到梁云的不适了,就赶紧出声解围,才好不容易将梁云的手给解救出来。

    互相寒暄了一会儿?后。

    谢建国?便道:“表姑姑,我们要去镇上一趟,就先不聊了,回头你?得空去我家做客。”

    王婆子闻言,笑眯眯点头:“好好好……你?们快去吧。”

    两人走远了些,绕了一段弯曲的山路,确定瞧不见王婆子三人后,梁云忍不住吐了起?来。

    谢建国?赶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梁云伸手推开谢建国?,说:“没…… 没事,你?别抓我的手,我想想刚才那老婆子抓着我,我就忍不住恶心反胃,你?是?没瞧见她的手,比狗爪子还要黑,那两条衣袖,都积了一层的污垢了。”

    “太脏了!”

    “太恶心!”

    这也是?梁云最受不了这些乡下人的原因,不讲卫生,尤其是?年?纪大的,或者孩子们,那是?真?的太脏了。

    梁云甩了几次手,都觉得自己手脏,就说:“建国?,前面是?不是?有一条溪流啊?雪应该全?部化了吧?我得去洗洗手才行。”

    谢建国?闻言,蹙眉道:“你?不是?怕冷吗?现在的溪水太凉了,别着凉了,要不然,我拿手巾给你?擦擦就算了?”

    “不行。”梁云板着脸,很是?嫌弃,说:“真?要给我擦了手,那手巾也不能要了。”

    谢建国?被她逗笑了,说:“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梁云哼道:“反正我就是?嫌弃她。”

    谢建国?就喜欢梁云这副娇娇小姐,又作又俏的样?子,特别的生动活泼,比那些个朴实的乡里女孩都可?爱。

    谢建国?此时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他之所以喜欢梁云不喜欢许秀芳,就是?因为梁云爱作妖,许秀芳太老实了,也太朴实了些,性子上就显得很文静贤淑,不怎么活泼。

    想了想,谢建国?就道:“好好好……嫌弃就嫌弃,没让你?喜欢她,我也不准你?喜欢她,这样?吧,我陪你?下去洗手,那溪流有点陡峭,别摔着磕着了,咱们昨天才办的酒席呢,我可?不想新婚里,就让你?受伤。”

    梁云听?得十分甜蜜,还故意嗔了一眼?谢建国?,说:“说不让我受伤,昨晚上到底是?谁那么卖力,我都说不要了你?还……”

    谢建国?:“咳咳……”

    然后——

    趁着四下无人,谢建国?一把扛起?梁云,把人扛在肩膀上,说:“我背你?下去,不能摔着我的新娘子。”

    两人笑笑闹闹着……

    这边,稍作休整后,王婆子又打骂着何?淑琴,让何?淑琴背自己的大孙子回家。

    王铁柱昨天拉了一晚上,这会儿?整个人都虚脱了,萎靡的不行,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被何?淑琴背着,一直老老实实的,总算不那么作妖了。

    何?淑琴松一口气。

    王婆子嘴上还是?没停,一直骂骂咧咧的,一直骂何?淑琴,偶尔还骂几许秀芳,甚至就连刚才的梁云,都被她骂了几句。

    “什?么小姐做派?”

    “不就是?城里人吗?”

    “家里真?有本事,还用下乡?”

    “竟然敢用这么鄙夷的眼?神,瞧着我的手,真?是?……要不是?给她婆婆谢大红一个面子,老娘才不甩她。”

    何?淑琴一直听?着,沉默的听?着,从来不发表意见,也不会给予婆婆任何?的回应。

    王婆子见此,也觉得无趣,就沉默起?来。

    等回了坝子村,王婆子就指挥起?何?淑琴,一会儿?让她给王铁柱喂药,一会儿?去给王铁柱洗裤子、床单、被罩子……一会儿?又让她去熬药,烧火做饭……

    反正,自从将何?淑琴弄回家里后,王婆子是?过上了富贵人家老太太的日子了,使奴唤婢的,那是?什?么都不用自己做,就等着自己的儿?媳妇给送到面前来。

    许是?受了惊,夜里也没有休息好,王铁柱拉了一晚上后,第二天的夜里,又开始发起?高烧来。

    何?淑琴缩在柴房,听?到王婆子的使唤时,迷迷糊糊中,她刚从柴房走出来,迎面就挨了一巴掌。

    何?淑琴捂着脸:“娘?”

    王婆子骂道:“我不是?让你?守着铁柱吗?你?竟然敢自己跑出去睡觉?”

    何?淑琴有点委屈,说:“昨晚上不是?你?让我滚的吗?”

    王婆子顿时想起?来,但她什?么时候跟何?淑琴讲过道理??当即就骂道:“怎么,是?觉得自己有底气了?敢跟你?婆婆唱反调了?能耐了你?啊,看来不打你?,你?就要上房揭瓦了啊。”

    何?淑琴闭上嘴,不敢再说了。

    王婆子甩手,又是?一巴掌过去:“赶紧的去给铁柱擦背,别叫他烧着了。”

    何?淑琴进了二房的屋子,屋里点着煤油灯,王铁柱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一张脸上满是?潮红,汗把额头的发丝都汗湿了。

    何?淑琴不敢怠慢,找了一张汗巾子,拧干水,给王铁柱擦背,这样?不断的循环,做了好几次后,那烧并没有退……

    王婆子骂骂咧咧的走进屋。

    何?淑琴抿抿嘴,说:“娘,我瞧着铁柱这样?烧下去,不是?个事儿?,要不咱还是?上卫生所吧?”

    王婆子皱着眉头过去,伸手一抹,立马就被烫到了,她忍不住惊叫道:“怎么这么烫?”

    说着,王婆子操起?一旁洗漱台上的一盆水,就往何?淑琴身上泼:“我不是?叫你?看着他吗?你?怎么搞的?”

    看着被泼过来的水,何?淑琴下意识就躲开,结果那盆水好巧不巧的,竟然就泼在了王铁柱的头上。

    “哇~”地一声,王铁柱被惊醒,哭了出来:“奶奶,奶奶……”

    伸出双手,就要王婆子抱,王婆子气急,想打何?淑琴,但此时还是?大孙子重要,便立马掀开被子,找了件旁边的大棉袄子,将王铁柱裹起?来,操起?脸盆,她就骂道:“我让你?躲!让你?躲!”

    王铁柱烧得迷迷糊糊的,可?还是?下意识张嘴,跟着一起?骂:“打死她,打死她!打死她!”

    “打死这个臭老九!”

    王婆子一边抱着大孙子,一边骂:“你?是?死人吗?还不找件衣裳给我铁柱换上?”

    何?淑琴闻言,不敢反抗,急忙去旁边的挑箱里面,找王铁柱的衣服,可?是?因为前一个晚上王铁柱弄脏了很多衣裳,这会儿?没有换洗的了,没办法?,何?淑琴就找了王卫建、谢三丫的衣服,给他暂时包裹起?来。

    王婆子也知道好歹,这时候不骂了,就让何?淑琴大黑夜的去给王铁柱洗衣裳。

    何?淑琴看着王铁柱的样?子,就说:“娘,铁柱烧成这样?,咱们还是?送他去卫生所吧?”

    王婆子抓着脸盆,就砸过去:“这黑灯瞎火的,上哪门子的卫生所?这么远的路,天还这么冷,别冻着我铁柱了。”

    何?淑琴看着一点精神都没有的王铁柱,抿抿嘴,似乎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王婆子瞪她:“还不去洗衣服?”

    王家的院子里,是?没有打水井的,必须要去村中的老井打水洗衣服,要不然,就要走上一段路,去附近的溪流洗衣服。

    何?淑琴抱着王铁柱换下来的湿衣服,就出了门,夜里寒风呼啸,吹得她浑身都在打哆嗦,双腿都要迈不开……

    何?淑琴咬咬牙,还是?迎着寒风,走向村中央的那口老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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