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青阁,沈榆乏累的歇下,如今兰花被挪走,她是时候恢复正常作息了,不然岂不是就和绪昭容那样成了个病秧子。

    其实吴婕妤说的,德妃又何尝想不到,贤妃这样安排分明是在钓鱼,指不定那豆仁糕也是她安排的,毕竟阮贵人对花生忌讳,只有她自己知道,就算有个意外也和旁人无关。

    德妃留了黎贵人这个后手也是怕以防万一,她怎么会不知道黎贵人办事不牢靠,可是黎贵人忠心呀,比起能力,德妃显然更看重忠心这一点,所以才没有用自己和吴婕妤,因为哪怕黎贵人被抓住,肯定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是没办法,德妃还是高看了黎贵人的能力,不然这件事也是天衣无缝的。

    这个时候德妃肯定忙着收拾黎贵人的烂摊子,所以第二天沈榆并没有过去请安,则是乖乖在屋里抄宫规。

    皇后责令宫中每个妃嫔罚抄一百遍宫规,她不仅要抄一份,还要模仿德妃的笔迹抄一份,不然怎么做个贴心好下属。

    其实原主在家中并未和父亲学习太多,整日忙着干活,哪有时间看书写字,只不过是夜里偷偷拿着字帖临摹。

    不过她很喜欢书法,一开始进入公司吃过不少亏,性子也浮躁,后面被上司指点一下后,她开始爱上了书法,因为这个最能磨练人的耐心。

    哪怕吃了亏,她也学着接受,并且努力吸取教训,月满则盈,水满则亏,这世间没有任何一帆风顺的人生,所以她要学会接受失败,经验多了自然就知道各种意外会怎么发生,也就知道各种应对的办法,签单量自然而然也就提升了。

    “奴婢从来不知主子的字这么好?”

    昕文端着糕点进来,满脸惊诧的看着桌上的一张张精美的簪花小楷。

    沈榆莞尔一笑,“有空我教你。”

    闻言,昕文连忙摇摇头,“不行,奴婢哪是这块料。”

    说到这,她又凑过脑袋低声道:“刚刚听说德妃娘娘又去了长春宫,好像是宫里四处都出现了毒蛛,好几个宫人都被咬了。”

    不急不缓写下两个字,沈榆将纸递给昕文,“这是你的名字。”

    德妃的补漏这不就开始了。

    望着纸张上的字体,昕文一脸呆愣,因为从来没有念过书,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名字,在主子的笔下竟然这般好看。

    “这是我的名字吗?”她不敢置信的拿过这张纸,颇有些小心翼翼。

    “主子。”

    这时听竹走了进来,面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刚刚尚寝局来了人,说是皇上晚上翻了您的牌子。”

    侍寝纵然好,可在这个关键时刻对主子来说却未必值得高兴。

    闻言,沈榆沉默片刻,却见两人都一脸忧心忡忡,不由笑了起来,“皇上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过来,这不是好事?”

    第23章 帐暖

    “可是眼下宫中发生如此多的事, 万一德妃娘娘又让您吹枕头风,到?时候一不小心惹怒了皇上可如何是好?”饶是昕文也察觉到?其中利害关系。

    这个?时候无论?主子?说什么,都会有嫌疑, 可若是什么都不说, 谁又能担保皇上不会问呢?

    沈榆端过一旁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该来的终究会来, 逃避是没有用?处的, 左不过也就是被皇上厌弃, 只要娘娘还在就行。”

    听竹没有作声, 而是退了下去,准备再探探长春宫那?边的动静。

    窗外下起了绵绵细雨,凭空多出一丝冷意, 沈榆独自坐在那?抄写着宫规, 十分清净。

    这个?时候德妃哪来的闲工夫搭理?自己?

    黎贵人?已?经没了, 要是自己也被厌弃,那?德妃就真的无人?可用?,这个?时候不仅不会让她吹枕头风,反而还会极力让她固宠重要。

    不同于她的清净, 此时长春宫里却肃穆一片,偌大?的殿内跪满一地宫女太监, 一个?个?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出声。

    德妃坐在皇后的左侧, 喝了口茶,又觉得味道涩口,颇有些不耐烦的放下茶盏, 听着那?一批批宫人?回话。

    “启禀皇后娘娘, 宫中一些阴暗潮湿地确有不少毒蛛,微臣已?经连夜让人?清除, 保证不会再漏下惊扰各位主子?!”于尚宫躬身道。

    “臣妾就说怎么可能会有人?平白无故暗害赵淑容,这春季虫蚁多,出现几只异常的也是常事,大?家都是姐妹,怎么可能会有人?下这个?狠手。”文昭华宽声道。

    然而还戴着帷帽的赵淑容却依旧不甘心,非要讨回个?公道,“怎么以前无人?被咬,就偏偏臣妾被咬后,这些毒蛛就一夜之间全冒出来了!”

    德妃后面的黎贵人?忍不住出声道:“蜘蛛那?么小,谁又会发现,只能说明你自己倒霉,怎么能怨他人??”

    花榕不由看了她眼,心里头已?经极其无奈,一早她就不支持让黎贵人?去办事,奈何娘娘一意孤行,觉得兰才人?和?吴婕妤有异心靠不住,可是事实证明这黎贵人?已?经蠢笨到?无药可救。

    “你怎么能这样说!”

    赵淑容不悦的站了起来,声音充满愤懑,“敢情不是你被咬,你自然可以说风凉话。”

    说罢,又啜泣不止的跪倒在地,“皇后娘娘一定要替臣妾做主,也就是臣妾命大?,不然如今臣妾早就一命呜呼,哪还有时间在这叨扰您。”

    贤妃看了看旁边的女官,何尚宫忽然站了出来,“启禀皇后娘娘,虽说这些毒蛛生的隐蔽不易察觉,可微臣也令太医与养殖户勘测过,京城与岭南一带气候天差地别,纵然值春雨季,此类毒蛛也不可能存活在宫里,所以极其有可能是人?为带入宫中。”

    “若是娘娘不信可再过五日看看,这些毒蛛无须人?为干扰,也会受不了周遭环境而死亡,又怎么可能一直存活在宫中,还能繁衍那?么多只。”

    听到?这话,众人?都面面相觑,仿佛听出一丝不对劲。

    这于尚宫是德妃娘娘的人?,何尚宫是贤妃娘娘的人?,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真真假假谁知道是何缘由。

    但可以肯定的是赵淑容被咬一定是巧合,不然谁失心疯好端端暗害她,要说暗害阮贵人?不成,反咬伤了赵淑容,这还算有几分可信。

    “还有一件事,微臣不知是否该回禀。”何尚宫面露犹疑。

    赵淑容恰好又跪着上前,“此事定是有人?暗害臣妾,皇后娘娘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

    皇后微微抬眼,示意她有话直说。

    何尚宫看了眼后面的宫人?,“微臣按娘娘旨意彻查当日与赵淑容接触之人?,虽然并未发现有何蹊跷,但却发现当日黎贵人?一直与阮贵人?形影不离,便?是宫宴时分两人?也相聊甚欢,一个?路过的宫人?无意间瞧见?黎贵人?往阮贵人?身上抹了什么东西,后经微臣排查,发现不仅仅只有一个?宫人?发现此事。”

    “你胡说八道!”

    黎贵人?突然站了出来,一脸紧绷,“我与阮贵人?是同桌而席,靠的紧密些怎么了,难不成女子?间磕磕碰碰也犯了忌讳?!”

    德妃闭上眼,面上看不清任何情绪起伏。

    好像知道自己太过激动,黎贵人?又红着眼连忙上前跪下,“还请皇后娘娘明鉴,这定是有人?诬陷,嫔妾与阮贵人?和?赵淑容无冤无仇,为何好端端的暗害她们?”

    听到?这话,花榕也低下头不知怎么看,对方一开口就把?人?往娘娘身上引,娘娘居然还放心让此人?去办事,由此可见?,再忠心的人?太蠢笨也不是件好事。

    其他人?则低声议论?起来,突然想起当日黎贵人?的确与阮贵人?黏黏糊糊,平时也没看见?这两人?关系有多好,怎么突然之间就如此亲密了?

    还正巧是阮贵人?怀着龙裔的时候,的确不得不让人?深思?。

    可是她们看见?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出来加以佐证?那?不是彻底得罪了德妃娘娘?

    殿内嘈杂不堪,一个?个?宫人?都颤颤巍巍的说着自己是何时看到?黎贵人?朝阮贵人?身上抹东西,‌‌‎‎‍综‍‌‎合‍‌‍‎起来,时间都十分精准。

    赵淑容不敢置信的看着往日与自己相交甚好的黎贵人?,从未想过自己这副模样是对方害的。

    “为什么!我平日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她捂着心口一手指着对方。

    后者?面色慌张,目光时不时投向德妃的方向,然而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贤妃忽然轻声道:“臣妾也不相信此事乃人?为,于是便?请了民间嗅觉灵敏的女匠,他们闻过阮贵人?当日所穿过的衣物,的确有毒蛛爬过的气味,与宫人?们所说的位置不谋而合。”

    听到?这,黎贵人?不由瘫坐在地,往日那?张傲慢的面容上此刻已?经没有丝毫血色。

    “果然是你!”

    赵淑容接近崩溃,傻子?也知道其中缘由,明明这件事与她无关,可如今自己反而成了受害者?,难怪对方说她自己倒霉,原来真的是她自己“倒霉”!

    “贤妃姐姐事无巨细准备充分,可见?已?经证据确凿。”德妃忽然抬眼,“黎贵人?,你素日目中无人?惯了,可阮贵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暗害她?那?些蜘蛛又是从何而来?”

    听到?这话,黎贵人?心中最后一丝希冀也荡然无存,顶着各种看热闹的视线瘫坐在那?许久,这才深吸一口气,“没错,我无意间得知阮贵人?月事不准,常有呕吐之症,便?怀疑她是不是有了身孕。”

    “凭什么一同入宫,她家世还没有我好,凭什么她可以怀上龙裔,而我连皇上一面都未曾见?过,我不甘心,我怎么可能甘心!”

    说着说着她突然笑了起来,语气充满不甘,“所以我让御膳房采买的太监在外面弄了一批东西进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掉她的孩子?,谁知道那?些畜牲不听使唤,竟然咬了旁人?!”

    她这副癫狂的模样倒不似作假,以对方的脑子?也装不出这么像,可见?心底早就对阮贵人?不满。

    赵淑容更是恶狠狠的瞪着她,一边又啜泣不止,“可见?臣妾并未说错,此事果真有人?在从中作梗,此等毒妇皇后娘娘定要狠狠严惩,皇上本就子?嗣不多,如今因她又痛失一个?,倘若容忍此等风纪存在,今后宫中岂不是人?人?自危。”

    何尚宫则立即去御膳房寻找黎贵人?口中的采买太监,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何尚宫又匆匆赶来,伏在贤妃耳边低语几句。

    后者?则看向皇后,“那?名太监不久前自戕而亡。”

    听到?这话,众人?更是吸了口气,这到?底是畏罪自尽还是杀人?灭口,也就只有那?小太监自己知道了。

    被吵闹了半天,皇后眉间微蹙,“进宫是让你们安分守己伺候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不是让你们争风吃醋暗害她人?,宫里有此等风纪存在,倒的确是本宫的疏忽!”

    “娘娘息怒!”众人?齐齐弯腰行礼。

    “自今日起,本宫会在佛堂为逝去的皇嗣祷告二十一日,你们也要回宫反省自身,若再发生此事,其族三世永不为官!”

    愠怒的声音令众人?心头一跳,可见?皇后这次是真的恼了,不然怎么会下此严令。

    “黎贵人?心术不正,戕害皇嗣,不知悔改,今降为采女,迁入西苑,永世不得出!”

    皇后忽然起身,看了眼旁边的贤妃,“今后宫里的事你多上点心,本宫不想再看到?宫妃相残之事发生。”

    贤妃屈身行礼,“臣妾遵命。”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不出声,宫务向来都是贤妃娘娘和?德妃娘娘在管,如今这事怕还是让皇后娘娘生了疑,不然怎么会卸了德妃娘娘的掌事之权。

    待皇后离开,赵淑容首当其冲就斜了黎贵人?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毕竟不是市斤泼妇,总不能上前撕打出气。

    德妃扶着花榕上前几步,看了眼贤妃,又看了眼地上面无血色的黎贵人?,一言不发的就离开了大?殿。

    今日细雨绵绵,她只能徒步回宫,花榕则在一旁撑着伞,没有人?开口。

    这雨一下就是一整日,沈榆也抄写了一日的宫规,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陆陆续续得知了黎贵人?如今的下场。

    其实都在意料之中,贤妃早就备好了陷阱,黎贵人?稍有动作就会被发现,她还那?么愚笨,一直粘着阮贵人?,无非就是白白给人?送把?柄。

    黎贵人?也是天真,竟然觉得德妃还会救她出来,这种残害龙裔的大?罪,太后都找不到?由头把?人?放出来,更何况是德妃。

    以德妃的性子?,大?概率会杀人?灭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黎贵人?看不到?希望反咬一口,到?时候可就是个?大?麻烦。

    “主子?的字果真秀巧极了。”听竹掌灯完忍不住感叹道。

    屋外细雨绵绵漆黑如墨,屋内烛火摇曳,一盏烛台放在桌前,映亮一沓工整秀丽的字迹。

    “娘娘可曾派人?来话?”她淡淡道。

    听竹微微摇头,似乎也在奇怪,按理?说德妃娘娘刚刚被卸掌管宫务之权,应该急着洗清嫌疑才对,没有什么比让主子?在皇上面前谏言更方便?,但是今日却一直都没有动静。

    “娘娘不寻我,明日我还是要去给娘娘请安,都是迟早的事。”沈榆语气平静。

    “皇上驾到?!”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一道尖利的通报声,紧接着便?是宫人?们齐身见?礼,响彻整个?雨夜,“奴婢叩见?皇上!”

    沈榆放下笔起身欲去迎接,奈何长时间坐太久一时间反倒是腿麻了,强行站起来时却跌了下去,扎扎实实半坐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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