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已经说的极其直白, 沈榆何尝不懂,话是这样说,人的野心是会无限膨胀的,他日?对方可就不是如今这个口气。

    但是吴婕妤是个聪明人,与其浅交易可得利,深交只会害人害己,不如彼此相安无事?。

    “姐姐言之?有理,我又何尝不想往上走,但姐姐也知道凡事?需等待时机,如今德妃的事?还在风口浪尖,我只能在这宫里避避风头?,至于你说的谋图未来,那也得等等时机,等时机到了再说也不迟。”她神色凝重。

    吴婕妤想说什么,可又一时间无法开口,她这个兰妹妹真是和条泥鳅一样,半分痕迹也不留。

    “也罢,这树大招风,如今贵妃娘娘正在这风头?上,自然而然有人看?不过去,届时妹妹只需以逸待劳,自然能占领先机。”

    沈榆认真的点点头?,好似一直在思索她话里的可能性,“商谈”了半天,对方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自然而然有人看?不过去,这个人指的不就是陈妃,吴婕妤的打?算就是想等着陈妃出手,然后她们鹬蚌相争,自己从?中加大火势,再来个渔翁之?利。

    陈妃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上回?给贤妃当了枪使,可是那又如何,这么多?年都忍了过来,再忍个一时半会也不再话下。

    现在贤妃何尝不想收敛锋芒,谁都想以逸待劳伺机而动,那就得看?看?谁的耐心更长。

    德妃是死后的第三日?下葬的,对外宣称内有隐疾从?而暴毙而亡,依旧是按照正二品妃位规格入葬的妃陵,一般妃嫔薨逝都会追封谥号,更何况是德妃这个位份,如今什么都没有,明眼人都知道是何缘故。

    但具体真相是什么,已经无人去在意,至于周元奇已经被下旨秋后问斩,而周尚书为了戴罪立功,供出了朝中不少同谋,一时半会怕还得接着审查。

    现在该慌的就不仅仅是周尚书,而是朝中的每一个人,以前觉得皇上只会轻拿轻放,不会追查到底,可如今周尚书这棵大树都倒了,其他人自然就更加惶惶不安。

    “休养”了几日?,沈榆忽然收到了文昭华的帖子,邀请她去畅音阁听戏,并?且还邀了各个宫里的人。

    文昭华平日?素来直言直语,也热心肠,待人接物都让人挑不出错,加上生的是个公主?,所以德妃一直也没有把她放心上,这回?六宫大封,也是为数不多?晋封妃位之?一。

    有人请听戏,沈榆自然如约而至,翌日?,远远的就听见畅音阁里的唱戏声,一行宫人守在四周,看?见她过来,一个人连忙跑上了楼阁上通报,另一个则立马迎上前。

    “奴婢叩见兰婕妤。”

    秋风萧瑟,凭空多?出一分冷意,沈榆瞥了眼台上咿咿呀呀的老旦,继而随着宫女?一步步上了楼阁,随着视线开阔,许多?视线也瞬间投来。

    阁楼上已经坐满了人,陈妃坐在首位,文妃其次,旁人都坐在两侧,玉淑仪也在其中,还冲她点头?示意。

    文妃人缘向来不错,一般人都不会拂面,只是今天这出戏怕是故意让她听的。

    解下披风递给慕衣,她上前屈身行礼,“嫔妾叩见陈妃娘娘,叩见文妃娘娘。”

    还不等她弯腰,文妃就忙不迭上前拉住她胳膊,“妹妹何必客气,你身子不适,这些俗礼能免就免了。”

    女?子一袭秋香色云缎锦裙身形纤细有致,髻前流苏随风摆动,一截脖颈肤白如雪,整个人越发的清艳逼人,难怪皇上沉迷在颐华宫无心她人。

    “还是文妃娘娘面子大,兰婕妤身子不适还要过来听戏,换作?旁人可不见有这份脸面。”馨淑华笑着道。

    佟妃不由?瞥了她眼,“这戏台子上的脸还不够你看??”

    馨淑华一噎,她是在夸人,哪里又说错了。

    “嫔妾在宫中恰好乏闷,幸而沾了娘娘的光才能解解闷。”沈榆谦和一笑。

    文妃拉着她坐下,目光坦荡,“妹妹若想听戏随时让尚仪局准备就是,宫里又不是养了一群废物。”

    说到这,立马又从?宫女?手中拿来一个册子,“这是今日?的戏曲,妹妹看?看?想听那一个,下一个就让他们抬上来。”

    沈榆接过册子,但并?未翻看?,反而满脸谦逊,“嫔妾听什么都一样,还是娘娘决定就好。”

    一个农女?出身能听过什么戏,其他人也都默不作?声喝着茶,但也不敢出言讥讽,今时不同往日?,德妃都倒了,这兰婕妤还风生水起,何以能没点手段,况且今日?她们本就是来有求于人的。

    “兰妹妹何必再推辞,我们每人都点了一台,你也应该点一个才是,不然倒显得文妃妹妹有失偏颇了。”陈妃忽然笑道。

    闻言,沈榆不再多?言,翻看?了下册子,点了一台《将军寻母》。

    “这个本宫倒从?未听过,寻常也极少见戏班子唱过。”文妃似有好奇。

    沈榆不急不缓解释,“这是民间一个传闻,前朝时期一男子天纵奇才,十五从?军,二十出头?便杀敌破阵立下赫赫战功当上了将军,但待他功成名就回?乡时却发现其母不见了,村民直言,原是他从?军那年母亲思念万分,第二年就离乡寻儿,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还有这样的事??”文妃眉头?一皱。

    赵淑容勾起了好奇心,连忙问道:“那后面可寻到了?”

    “天下之?大,如何寻?肯定是没有寻到,才会被人编造戏曲传唱。”佟妃不以为意的道。

    沈榆淡淡一笑,“将军也很苦恼,便去哀求皇帝帮忙寻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纵然各州县排查也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迹,将军一时更是心灰意冷,认定母亲必定是遭遇不测。”

    “可待他回?旧屋收拾母亲旧物时,却发现临行前母亲给他未绣完的腰带还在枕头?下,他当即深感不妥,母亲不可能不将此物带上,于是暗中排查一番,才发现母亲并?非出门寻他。”

    “而是那年村里生了饥荒,村民见他母亲一人无依无靠,便将她母亲活生生的给分食充饥,谁也没想到将军会回?来,一时间家家自然守口如瓶,编造出了这么个谎言来筐骗他。”

    听到这,馨淑华突然捂着嘴有些作?呕。

    赵淑容轻咳一声,“一个故事?而已,瞧馨淑华这反应,要不是皇上一年未去你那了,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又有了。”

    何以听不出她在暗讽自己,馨淑华不由?冷眼一瞥,“出门时吃撑了而已,皇上是许久未来我这,可怕是更久未去你那。”

    “此戏是否不妥,那不如嫔妾换一个?”沈榆作?势又拿过册子。

    文妃按住她手,“有何不妥,反正只是一出戏罢了,佟妃刚刚还点了个土匪抢亲屠杀满村的戏,反正也是看?看?,又不是真的。”

    见此,沈榆也未再多?言,而是静静的看?着台上的戏。

    “这德妃娘娘突发隐疾暴毙而亡,周尚书如今见没了盼头?,就跟条疯狗一样见谁咬谁,长久下去闹得朝中人心惶惶,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馨淑华忽然道:“如今皇上就去兰妹妹这,不如你去探探皇上的口风,让皇上早点将那条疯狗给处置了,犯下此等罪孽早该他死一千遍了。”

    文妃瞥了她眼,“后宫不许干政,皇上怎么处置那是皇上的事?,你让兰婕妤去出什么头?。”

    秋风肆虐,吹动层层纱帘,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环绕四周,其他人都默不作?声的喝着茶吃着糕点,这兰婕妤孑然一身自然无惧,可她们都有亲族在朝为官,多?少会有些不便。

    但是求人这种事?又拉不下来脸,只能由?文妃领头?,先探探口风再说。

    “这茶乃是上好的君山银针,兰妹妹怎么不尝尝?”陈妃忽然投来视线,继而又笑道:“不过的确不如妹妹制的玫瑰花茶,可惜本宫那里的喝完了,想要再喝怕是得等来年了。”

    沈榆神色如常,就听陈妃又道:“玉淑仪这进来后就没碰过东西,难不成也是和馨淑华一样出门吃撑了?”

    众人不由?将视线投向一直不做声的玉淑仪身上,后者?一直端坐在那,的确未见她碰过茶点。

    虽说外头?的东西不能乱吃,可这投毒之?事?还是极其稀少的,谁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自寻麻烦。

    除非是有了什么难言之?隐不敢碰外头?的东西,众所周知,这有孕之?人是万万不能碰茶。

    佟妃的眼神也有几分不对劲,“许是这外头?的茶点不合玉淑仪胃口。”

    “都是一个御膳房出来的,能有什么不同?”赵淑容眼神意味深长,“这茶嫔妾也觉得极好,玉淑仪当真不尝尝?”

    当事?人依旧面不改色,只是袖中五指悄然收紧,须臾,还是抬手端过那杯茶,“那嫔妾倒要好好尝尝了。”

    沈榆眼帘微垂,语气平静,“玉淑仪今日?来了月事?,胃口不佳乃常事?,这茶喝多?了也会出现崩漏之?兆,赵姐姐可别害她。”

    第58章 胖了

    赵淑容闻言立即脸色一变, “我只是觉着这茶味道不?错,玉淑仪若是不?便可莫要?勉强,女子月事尤其重要?, 倘若你有个好歹, 我可不?好向太后娘娘交代。”

    文妃看向宫女,“还?不?把玉淑仪的?茶点撤了, 换些温牛乳来。”

    宫女们连忙过去撤东西, 玉淑仪只是低头不?语, 视线在沈榆身上停留片刻, 两人视线交汇并未多言。

    “玉淑仪进宫也有一段日子了,皇上不?去旁人那情?有可原,可你与兰婕妤如此交好, 合情?合理?皇上也该去你那里坐坐。”陈妃如同随口道。

    闻言, 玉淑仪神色不?变, 好似听不?出其中挑拨,“兰婕妤是兰婕妤,嫔妾是嫔妾,岂能?混为一谈。”

    “玉淑仪说的?极是, 皇上也疼爱二皇子,但也不?见去陈妃姐姐那里坐坐。”佟妃靠坐在那眉梢微动。

    旁人都低头不?语, 只有陈妃眼神微冷, 随手端过茶盏,“皇上对?大皇子照样疼爱有加,这大皇子又是长子, 今后无论有多少龙裔, 始终难以动摇大皇子的?地位,姐姐今后只管享福就好。”

    佟妃稍稍仰头, “臣妾父亲已然伏罪,皇上不?迁怒臣妾已然是顾念旧情?,还?有何地位可言,今后还?得陈妃姐姐多帮衬帮衬才是,这二皇子才刚学会走,听说姐姐就替他寻太傅了,这番用心臣妾自愧不?如。”

    现场氛围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旁人也插不?进去嘴,只得目不?斜视的?看着戏。

    现在佟妃一口气也不?想忍,反正父亲已经倒了,她也无所畏惧,若不?是陈妃那条蛇皇上岂会撤了余信骅的?职,更甚者牵连到?父亲,害的?如今父亲被革职查办,宫里头就两个皇子,陈妃无非就是想一石二鸟扫平阻碍,替她那儿子早早铺路。

    还?真是异想天开,先?做着梦吧,

    “今日是来听戏的?,怎么你们反而还?吵起来了。”文妃做了和事佬,“皇后娘娘说的?对?,皇上去哪里都一样,新人争风吃醋也就罢了,你们可都是老人了,自然也要?做出表率。”

    “皇上如今就去兰婕妤哪,我们与谁争风吃醋去?”馨淑华不?由嘀咕一声。

    这都多久了,不?提在行宫的?时?候,这自从回宫后,皇上那是哪也不?去,就去这颐华宫,往日绪昭容在时?也不?是这样啊,如今这是一口气也不?给她们喘。

    “我就是随口一说,兰婕妤莫要?放在心上,你知道的?,我向来就是这样口无遮拦。”馨淑华连忙补救似的?笑道:“这皇上去你那自然最好不?过,先?前我与妹妹说的?那事,你也考虑考虑,反正也只是顺嘴提一下的?事情?。”

    沈榆轻咳一声,面露为难的?点点头,“嫔妾尽力为之?。”

    陈妃坐在那定定的?看着戏,一边又轻抚着茶盖,余光不?时?投向玉淑仪的?方向。

    这台戏唱到?酉时?才作罢,彼时?凉意阵阵袭来,秋风吹动裙摆,沈榆和玉淑仪沿着一条路回到?了颐华宫。

    这也是玉淑仪第?一次来颐华宫,她住在寿康宫偏殿,无论位份高?低,这辈子也只能?住在寿康宫偏殿,除非太后薨逝,可一旦太后薨逝也就意味着她再也无人庇护。

    摒退殿内宫人,她顺势坐在软榻上,面露感激,“刚才多谢妹妹了。”

    沈榆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淡淡一笑,“你我之?间?何谈这些虚的?。”

    话是如此,玉淑仪眉眼间?却带着忧愁之?意,似乎不?知如何开口,“那我也就不?瞒妹妹了,这个月…我的?月事的?确还?未来。”

    沈榆一点也不?吃惊,只是好奇的?问?道:“那为何不?寻太医看看?有太后娘娘在,想必他们不?会多嘴。”

    玉淑仪疲倦的?揉了揉额心,每个人都说太后娘娘,好似她离了太后娘娘就不?能?自理?,可是太后娘娘终有一日会离世,近来身子也不?怎么好,她总得适应宫中的?环境,不?能?总是依附旁人。

    “太后娘娘身子不?好,这个妹妹也知道,我岂能?再因为这些事叨扰她。”玉淑仪眉心紧蹙。

    沈榆迟疑了片刻,忽然拿开桌上杂物,“我略通脉理?,姐姐若是信得过我,不?如让我先?帮你看看?”

    听到?这,玉淑仪眼神一动,自然没有过多犹豫,她既然敢说出来,当然也是信任对?方的?。

    当即就撩起衣袖,将手腕放只桌面,神色也略微紧张。

    沈榆伸出三?指按在女子腕间?,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面上并无任何波动。

    这孕初期不?好把脉,三?个月后就会尤其明显,以玉淑仪侍寝的?时?间?来看,应该是在行宫那一回,差不?多也能?有一个多月。

    但是沈榆并没有发现滑脉的?痕迹。

    “怎么样?”玉淑仪忍不?住提起一口气。

    沈榆收回了手,眉间?微蹙,“姐姐不?如还?是请个太医看看,我只是个门外汉,如何能?与经验老道的?太医比。”

    听她这话玉淑仪不?由心下一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在宫中唯有孩子才是立身之?本,可是皇上只是看在太后面子才来寻过自己一次,此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样下去等太后离世,她就更加毫无机会。

    自己在宫中无人问?津也罢,可是父亲必定不?会再有所忌惮,从而‎‎‍‌大‎‍‍力‎‎‍‌扶持那几个庶弟,今后母亲又如何在府中立足。

    “姐姐莫要?忧心,还?是请个太医看看为好。”沈榆握住她手,宽声道:“就算此次没有可能?,今后也有机会,皇上不?会一直都在我这,总得去旁人那,与其叫别人抢占先?机,我自然希望那个人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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