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娇只能过去坐下,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拉着椅子到和她隔出一个位置的距离坐下。

    “没想到你就是顾遇,好巧。”

    陆娇觉得,她应该适时表达一下这次相亲的凑巧,开了口。

    顾遇不置可否,回了句:“余暨就这么大,也正常。”

    “……”

    很符合男人,不好接的话。

    陆娇扯扯嘴皮微笑一下,应了句:“也是。”

    包间一时陷入沉默,好在刚开的饭店,服务算好,店员很快送来了菜单,还把两人用的碗筷拿了上来。

    顾遇接过菜单,递到了陆娇面前:“你点吧?”

    这次陆娇没和他客气,她伸手接过了菜单,粗略扫了一眼。

    爱国饭店是一家土菜馆,余暨风味为主,不过这两年余暨陆续吸纳了许多外地人过来务工,饭店又加了一些菜色进去,像一些有名的川菜,湘菜也在上面,当然这个不一定正宗,可能就为了好看才加上去的。

    “你喜欢吃什么啊?”

    “或者有什么忌口的?”陆娇一边看菜单,一边瞄向顾遇问道。

    “都可以,我不挑。”顾遇简短回一句。

    “你点你喜欢吃的就行。”

    “那我随便点拉?”

    好歹在一起有十年,陆娇当然知道这男人少年时吃苦吃多了,珍惜粮食,更不挑食,她不过是想和他多说说话了。

    对他的回答说不上满意或者不满意,她回一句。

    和店员点了一道白斩鸡,一道火腿野鸭,一道小炒黄牛肉,一道蒸茄鲞,再点了个青菜豆腐汤。

    她不知道顾遇身上有没有伤,河虾类都没点,菜也相对清淡,这时候也没有丰富的饮品,饭店除了酒就是汽水,陆娇象征性问一下顾遇,然后让店员拿了两瓶汽水。

    菜点好,店员出去了,带上了包厢门,把外面的嘈杂隔绝在门外,屋内又陷入安静。

    总不能让人姑娘来打破沉默,顾遇手指虚点在桌上,须臾,他抬了抬眼,看一眼陆娇。

    “你不吃鱼虾类?”

    陆娇正琢磨开个什么话题能聊久一点,闻言她愣一下。

    “也不是,只是我不太喜欢剥虾,总感觉有股儿腥味儿在手上洗不干净,”

    陆娇笑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眸微动,语气忽然俏皮的转折了下:“不过这次倒不是因为怕麻烦才没点河虾......”

    见顾遇疑惑看向她,她唇角的笑加深,抬手指了指她眼角的位置。

    “你受了伤,现在不能沾河虾。”

    清韵的嗓音放柔说出来,却像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一霎,顾遇胸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带动着心微微震颤回荡。

    顾遇脸上出现一瞬不自然,他微微侧头不去看她,过片刻,回了声:“哦。”

    相对冷淡的回应。却又在意料中。

    呆古板。

    陆娇腹诽一声,须臾,她又看着他眼角问他:“你的伤没有上药吗?我看有些肿着。”

    眼角的位置,很危险,不知道他怎么伤的,陆娇很想问他,但两人才刚见面,她问他也不定会说。

    还要再快点。

    陆娇心里暗暗想到。

    顾遇下意识抬手顺着她视线摸了摸眼角的伤口,他手上有茧,没怎么收力的擦过,刮到凝固的血痂,轻微拉扯的痛了下。

    “只是擦到一点,不要紧。”顾遇放下手,似不在意的回了句。

    “......”

    要是上辈子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男人这么说,陆娇一个眼神过去,男人立马知错,已经过来哄她了。

    当然,那时候的男人,也不会轻易让自己受伤,他知道她会恼。

    “还是要注意,这个天气热,不当心的话,一点小伤也会引起发炎,发热。”

    陆娇轻吸口气,说了句,说完,她心里还是感觉到恼,她忍不住想吓吓这男人,叫他知道好歹,便又道:

    “我们以前家里住弄堂的时候,弄堂一个叔叔就是眼睛那里受了点轻伤没在意,后面发炎了,化脓引起眼睛感染,没多久他那只眼睛就看不到了。”

    陆娇天生一副感染力强的嗓音,她说故事也能说得说得生动,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适时露出了点惧和可惜神色,让人毫不怀疑这事的真实性。

    顾遇十几岁就外面闯,见识算多了,先前还没有车队,他一个人在外面跑,遇到半路打劫的,他更重的伤都受过,怕常庆芳闻出药味担心,他擦的药一点没碰,药店随便买点吃的药搞定了。

    他从来不觉得受伤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听陆娇说完,他不知道怎么的,眼前就晃过他眼角的伤化脓,脓水不小心感染到眼睛,他成了个独眼的画面......

    心里莫名有点毛毛的感觉,比先前在酒吧劫后余生那感觉还要明显。

    “不是有别的病?”

    大概陆娇长相神情太有欺骗性,顾遇没怀疑她那话是假的,反而认真的问道陆娇。

    “没有,他身体一直很健康,就是感染引起的视网膜脱落。”

    视网膜脱落这个词在这个时候还陌生,一听就是医学上的专业词,闻言顾遇不再怀疑。

    他落在椅子上的手掌轻抵一下坐着的椅檐,琢磨着等下去买点药,不过他一惯不露声色的人,也没表现出来,只淡淡说了句:“哦,那他运气也不太好。”

    “......”

    天大概就是这么被聊死的。

    陆娇觉得,当年那男人相亲那么多都没成,最后被算计结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大直男,要晚生个几十年,是该打一辈子光棍儿的。

    有点生气,陆娇决定暂时先不讲话,正好碗筷也还没烫过,她转了下桌,把茶水转过来,准备烫碗。

    这是她上辈子形成的习惯,不管去哪里吃饭,一定要用热茶烫过碗筷。

    感觉会干净点,当然,也可能就是一个心理作用。

    上辈子她认识男人以后,她就没操心过这个,男人会提前给她把碗烫好,要吃什么,也会给她拿公筷夹好。

    后来男人去了,手底下有人会帮忙做,但她都没让,全部都自己弄的。

    当然,那会儿已经有消毒柜那些,再做这事,纯粹就是个仪式感了。

    如今她又和男人同坐一桌,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但要他帮忙做点事服务一下也没什么吧?

    陆娇这么想着,突然不想自己动了,她也想了解下这个时候的顾遇是个什么性子。

    “你的碗筷需要烫吗?一起?”

    “烫碗?”

    顾遇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新鲜词,他不由看向陆娇,和她转到她面前还没取走的茶壶。

    “是呀,饭店的碗筷都是一起洗的,难免有疏漏洗不干净的,饭菜残留物会滋生大肠杆菌这些,致癌的。”

    陆娇解释一句,其实并不是夸大。

    后世饭店的碗筷会送去一个地方统一清洗,消毒,再包装,但就那样,她偶尔在一些中档饭店,也能看到有个别碗并没有弄很干净。

    这个时候,洗洁精,消毒柜这些都还没普及,碗筷卫生问题只会更严重,就是一块儿一直不换的洗碗布,上面细菌也相当多。

    “......”

    顾遇一时没吭声。

    他以为她拿茶壶是想倒水喝,还犹豫要不要帮忙倒,礼貌一下,结果是烫碗?

    还真是娇养出来的大小姐作风。

    顾遇心里想到,却又觉得好像理所当然该这样,似乎这才符合陆娇。

    大肠杆菌?

    她懂得真多,家里学医的吗?

    “我来吧。”

    顾遇看一眼还在冒热气的水壶,再扫一眼陆娇那双细嫩得跟葱白一样的手,突然担心把人烫着,他起身,去陆娇那儿拿了茶壶和碗筷。

    陆娇说一堆,目的就是这个,她没和他争,道了声谢,坐在一边等着了。

    顾遇不管做什么,都很认真,接过碗筷,他也没敷衍,倒了水,认真烫起来。

    陆娇忍不住看他。

    上次见面很快就分开了,后来在大姨那里看到他的照片,她也没能看多久,照片就被大姨收走了,她都没有好好看过他。

    现在的他和他十年后还有二十年后看似模样变化不大,但细看却会发现很多不同的地方。

    十年后,二十年后的男人,经历过大起大落,他整个人沉淀下来,不动如山的养气功夫十足,他深邃的五官也仿佛掩了锋锐的棱角,从内而外的清润沉敛。

    年轻时候的他,虽然也经历了不少事,但正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五官棱角更分明,哪怕顶着一头炸炸的头发,也掩盖不了其中的锋芒毕露,俊昳眉眼间透着一股恣意,朝气横生,整个人也更随性。

    他穿的花衬衫领口开得有些大,能隐隐看见衬衫下那肌理分明的发达胸肌,露在外的臂膀也夯实有力,似是深藏一股强有力的力量,随时等待勃发。

    上辈子陆娇遇到男人的时候,他身材也保持很好,但他那时候都西装笔挺的,很少有穿这样少的时候,那种冲击感只能在两人亲密的时候能感觉到。

    但这会儿,你只静静看着他,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充斥的那股矫健旺盛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陆娇扫一眼顾遇手臂上鼓起的那块儿健硕肌肉,莫名感觉喉咙有些干。

    陆娇看顾遇的视线不算明显,但顾遇敏锐,他还是感觉到了。

    那是,女人打量男人的视线,想掩饰都很难掩饰的视线。

    可能是饭店通风不好,空调度数太高,空气里忽然有些热,带得身上也似有簇火从撩过。

    眼角的伤突然火辣辣起来,连头顶那头他一直不太在意的假发,这时候也仿佛上面长了虱子,让人想把它抓下来。

    “好了。”

    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莫名其妙,顾遇加快手里的动作,三两下把陆娇碗里的水倒进自己的碗里,滤干水,把碗筷递给了陆娇。

    “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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