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原比安锦华、安锦珠也大不了多少。但身份不一样,一开始她也浑身别扭,要拿出母亲的款儿,安锦华身为侯府嫡出大小姐,上面太夫人疼爱,三位舅爷舅妈也十分看顾,管的严厉了有苛待的嫌疑,管的松懈了又说她做母亲的不尽心。

    好在安锦华是个懂事的,礼数上也十分周全,根本不需要她操心。另外一个,生母是姨娘,又做了错事,她来了便想着法子献殷勤。且那丫头也不是省心的,竟然算计她。她不说出来不是不知道。

    相反,她倒觉得安锦华不错,好相处且该体贴的时候也体贴人。

    陈氏拉起安锦华的手,微微吃惊,“怎么这么凉?”

    安锦华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是体质的缘故,就是夏天手也是这样,不过倒不觉得冷。”

    陈氏嗔怪道:“这样的话,更应该注意着,着了凉自己都不知道。”将安锦华拉来身边坐着,又将被子一大半裹在她身上,叫丫头去那些干果子出来。

    这一夜倒还安静,不过每隔一个时辰,陈氏和安锦华都会去各处瞧瞧,夜里比白日里还冷,出去的时候要穿上厚厚的棉衣,回来了又要脱下来。一来一去,陈氏生怕安锦华生病,到了四更天就劝着她睡。

    安锦华以意已决,陈氏心疼,只好特别注意着。到了五更天,又是该去各处查看的时候,安锦华和陈氏走到外院大门,守在哪里忙上前汇报,“前面卫家出了事,大火烧了临街的一个院子……”

    唬得安锦华和陈氏大惊,卫家离安家很近了,相隔不过三四家而已。

    陈氏留神细听,外面却已经安静下来,又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那人道:“刚刚大火才灭了,奴才瞧着不像是外面的人所为,倒像是他们自己人不小心才走了水。”

    陈氏提高警惕,又吩咐这里的人好生注意着,别打翻了灯烛。因为陈氏和安锦华也守夜,大伙精神抖擞。陈氏看了看黑漆漆的天色,道:“如果是夏天,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天亮,如今是冬天,起码要多一个时辰。”

    只有天亮了才能知道外面情况,还有安老爷,以及夏家是不是都还安好。

    安锦华和陈氏又去别处瞧了一回,任旧回到屋里,卯时刚到,太夫人就醒来了,见陈氏和安锦华衣裳穿的好好的,虽然挺精神,眼里却起了血丝。知道她们熬了一夜,便略略问了问,陈氏道:“一直没什么大的动静,也不敢派人出去瞧,不知道外面到底如何,不过咱们这条街上,倒是好端端的,这雪昨儿三更天的时候就停了,路上也没脚印子。”

    就是说三更天之后就没人经过。

    太夫人缓了口气,“到底是长公主府的惦记着,咱们是这条街最大的一户,那些人只怕早就望着这边了。”

    这话安锦华也明白,以沈家为首的那些人已经被逼得狗急跳墙,安老爷在朝中颇受倚重,他们要怀疑安老爷,来个鱼死网破也未必没有可能。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

    不过这样一说,“那外面也就不会有什么事儿了,那些人临时集结起来,不过乌合之众。”

    太夫人看了安锦华一眼,不赞赏地摇摇头,“话可不能这样说,那些人早就存了异心。”又顿住不说了,朝中大事,妇道人家知道多了也没好处。因此改了口道:“既然外面一直没动静,你们两个也歇歇吧。”

    陈氏道:“我还年轻,不拘熬这么一夜就受不住,倒是华儿,她原该好好修养的,被我拉着熬了这么久。”

    安锦华也说没事儿,太夫人见她们两个眼里流露出来的默契,宽慰地笑了笑,故意板着脸朝安锦华道:“你年纪小,前儿又受了伤,快去炕上躺着。不去我可要生气了。”

    安锦华心知她们心疼自己,且要不了多久天就亮了,便脱了外面厚重的衣裳,挨着熟睡的安浩轩躺下。到底是长身体的年纪,虽然不觉得困,躺下来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过了没多久,秦夫人、欧阳夫人也起来了,大伙皆聚在外间。夜里许多婆子丫头也熬着,眼看没事儿,陈氏便放大伙下去歇着。屋里丫头少,安锦珠自觉充当丫头,端茶倒水。

    秦夫人从她手里接过茶水,就客气地赞赏了一句,“太夫人真是好福气,两位孙女一个稳重大方,一个乖巧可人。”

    一句乖巧可人就让安锦珠红了脸,心头砰砰地跳。

    太夫人笑了笑,欧阳夫人附和了两句。陈氏披着斗篷近来,脸上挂着喜色,“老爷刚刚着人传了话儿回来,城里已经安全了。只是,尚且别太早出门,就怕还有贼子混在人群中。”

    “也算是好消息,昨儿下午闹得那样厉害。”深有感触的秦夫人和欧阳夫人异口同声道。

    陈氏解了斗篷,便安排人去预备早饭。太夫人道:“叫厨房多做些好吃的,昨儿晚上守夜的,不管是谁皆赏二两银子。”

    陈氏笑道:“大多数都守了夜的,不如一起赏了吧,守夜的多给一两,就算我和华儿赏的。”

    秦夫人只说陈氏处事公道,又四处张望,却不见安锦华。心里便有些不自在,也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安浩轩起来见姐姐睡着,也没舍得吵醒她,自己轻手轻脚穿了衣裳出来,众人在屋里说话,陈氏将安锦珠没事儿,便安排她去厨房帮忙。

    安锦珠心里虽不乐意,还是乖巧地答应了。跑去厨房看了一眼,见里面厨娘丫头忙的热火朝天,她又穿着兔毛领子小袄,害怕弄脏了待会儿回去,别人还说她笨手笨脚,便悄悄出来。

    可太早回去太夫人和陈氏看到她肯定不高兴,便一路慢悠悠地走,亭台楼阁,天地万物银装素裹,虽无姹紫嫣红般景致,却有另一番情趣。安锦珠一边看,一边想着自己的处境,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走到何处,忽听有人喊她。

    安锦珠抬头望去,那迎风而来的不是秦风是谁?穿着大斗篷,露出藏蓝色袍子衣角,玉树临风,那双眸子比那皓皓白雪还刺眼。

    安锦珠眨眨眼,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对方却施施然抱拳行了个礼,“原来是二小姐,我还以为是华妹妹呢。”

    安锦珠忙回过神,见他单独而来,身后两个人也没有,自己也是单独的,竟成了两人独处。一时只觉脸颊滚烫,心跳地格外厉害,说话也微微颤抖,“秦……秦少爷,怎么来了?”

    秦风本不想与她多言,听见她主动问,道:“我母亲不是在府里么?家里人不放心,我来接她回去。”

    说完便绕过她继续前行,安锦珠望着秦风的背影,想着他开始那炫目一笑,竟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把自己错认成了安锦华。

    自己难道真的不如安锦华么?安锦珠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和安锦华差的不过是身份而已,如果她是嫡母生养的,又怎么会生的这样漂亮,却从来不会叫旁人多看一眼!连秦风也是如此,她实在不甘心。

    安锦珠咬紧牙关,身体一斜原本只是打算做出滑到的样子,没想到倒下去脚上就传来刺骨的疼痛。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呻吟,秦风并没走多远,听到后面的动静,便扭头一瞧。

    只见安锦珠无助地坐在雪地上,双手捂着脚腕,脸色如雪,紧紧咬着牙关隐忍着疼痛。

    秦风四下张望,皆没看到人影,只得返回来。

    安锦珠疼的嘶牙,却道:“不用管我,其他人因为熬夜都歇着去了,劳烦秦少爷去太夫人屋里叫人过来就是。”

    本来就娇滴滴惹人疼爱,这般又崴了脚,看起来更叫人心生怜惜。秦风伸手扶她起来,一边问道:“可还能自己走路?”

    安锦珠稍稍一动,就疼的直冒冷汗,秦风只得作罢。安锦珠咬着嘴唇道:“秦少爷快去吧,我没事儿。”

    “可外面这样冷。”

    “没事,我穿的厚实。”

    秦风看着她,想到安锦华因为贾淑华的事儿就那么不高兴,如果在惹出什么来,他……

    安锦珠失望地看着秦风站起来,在她面前顿了顿,便疾步朝前头。心里的委屈立马冒出来,眼泪刷刷地流。那日在观音寺,他能替自己解围,如今却任由自己坐在冷冰冰的雪地里。

    秦风,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么?安锦珠不死心,抬头望去,正好瞧见秦风停在不远处回头看着她。

    秦风到底还是返回来了,安锦珠是安锦华的妹妹。且又伤了脚,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坐在雪地里哭。这样安慰自己,秦风又试着扶安锦珠站起来,可崴了的左脚已经失去知觉。

    “算了,秦少爷去叫人来吧。”安锦珠哽咽地道。

    秦风见她走两步就疼的把嘴唇都咬破了,心里涌起的怜惜更胜,只怕她伤了脚又受了冻,会更严重。沉吟片刻仿佛做出了重大决定,道:“我抱你就一段,到了有人的地方就放你下来。”

    安锦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回过神已经在秦风的怀里,她的脸贴着他的藏蓝色外衣,距离如此接近,近到她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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