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力量纯粹而狂暴,陆行渊看了眼身后正在融合的东皇钟碎片,没有退让,举剑相迎……

    “轰……”

    苍穹之上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铺天盖地的浪潮淹没山川五岳,无数的黑雾蚕食空间,将世界化为虚无。残存的势力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他们趁着还能飞,穿梭在暴雨中,将那些已经失去灵力的同伴带走。

    从魔族旧址搬出来的荒域飞在高空上,如同陆晚夜和陆行渊预料的那般,承载它的龙骨可以横渡虚空,就算被吞入虚空中,他们也不会坠落。

    但那层层黑雾会蚕食荒域的领土,陆晚夜冒险打开始祖之门的结界,天炽的气息弥漫在虚空中,为他们争得喘息的时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有人出去对付那些黑雾。”陆晚夜撑起结界,神魂虚弱不堪。

    无尘催动优昙花,不顾自身的消耗,竭力护着他。

    梅洛雪看着不断靠近的黑雾,它们疯狂地蚕食周围的空间,荒域逐渐落入虚空中。等黑雾把空间全部吞完,荒域就是众矢之的。

    梅洛雪闭了闭眼,在她身后是残存的各方势力,他们中不少人受到黑雾的影响,已经灵力全无。

    “我去。”梅洛雪站出来,五彩披帛随风舞动。如今她修为最高,黑雾对她的影响最小。

    “我也去。”柳云湘紧随其后,身为炼器师,她的灵火可以克制。

    “我们也去。”辰一抓起方生的手,不想正抓在他的伤口上,疼的方生倒吸一口凉气,气愤地瞪他一眼。

    “生死存亡之际,吾等身为长者,自当身先士卒。”慈悲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他们身后是各门各派的小辈,凝聚着门派的传承,是未来的接班人,在他们身上还有着无限的可能。

    长者选择了牺牲,是把一切希望留给后人。

    梅洛率先踏出结界,外面风雨如晦,波涛如怒,她迎着那些黑雾而去,掌间灵力浩瀚。后来的人紧跟其后,绚丽的灵光在空中炸开。

    结界内,陆晚夜的灵魂之力到了极限,结界有些不稳,他面色凝重,正欲殊死一博,旁边突然多出来一股灵力。

    谢陵站在他身旁,将自身的灵气注入结界内。

    “我是被始祖之门承认的一份子,我的灵力是不是也可以?”谢陵仰头,狼尾巴轻摇。

    始祖之门要覆盖整个荒域,灵力的消耗绝对不是现在的陆晚夜可以承受的。即便无尘不断地给陆晚夜输送灵力,也挡不住力量的透支。

    谢陵想着自己被始祖之门验过血,应该可以操控结界。

    事实也是如此,看见谢陵站出来,在场的魔族相互看了看,纷纷坐下,不断地往结界内输送灵气。

    始祖之门庇护他们不受外敌入侵,也只有他们的灵气可以维持结界。

    随着魔族的加入,陆晚夜得以喘息,优昙花治愈他的魂魄。其他人自发地将魔族围在中间,替他们护法。

    苍穹上,银色的闪电划破长空,洪水高涨,黑暗侵袭,能够落脚的地儿越来越小,到最后它们被完全吞没,这片大陆陷入漆黑之中,只有轰隆隆的雷霆混杂着水声。

    天地间的灵气疯狂下沉,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龙骨承载着整个荒域在虚空中飞行,梅洛雪他们被黑雾逼的节节败退,外界灵气消亡,他们只能用自身的灵气去填补。可他们的灵气不是取之不竭,而是如同燃烧的蜡烛一般,用一点就少一点。

    最终他们被逼回荒域,荒域的边缘在黑雾中一点点消失,露出土壤下森白的龙骨。

    他们喘着粗气,已是强弩之末。可是他们已经不能再退了,因为他们的身后就是结界。

    一旦黑雾逼近结界,破碎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梅洛雪紧盯着那步步紧逼的雾气,神情凝重,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柳云湘同她并肩而立,面对这紧张的局势,自嘲两声道:“黄泉路上有你这个魔族‌‎‎美‌‍人‍‎‌‍‌相伴,想想也不错。”

    梅洛雪:“……我孑然一身无所谓,你也无所谓吗?”

    梅洛雪意有所指,柳云湘笑容苦涩,但神情坚定。她相信她的孩子就算没有了她的保护,也能闯出一番天地。

    离他们不远的辰一闻言盯上方生,方生目光阴沉,危险地扫他一眼,不等他开口便道:“闭嘴!”

    方生轻啊一声,道:“我是想说没想到老子有一天也能死的这样悲壮。”

    他说着挥出手中的长刀,刀锋闪烁着寒光,刀尖之处,黑雾离他们已经不足一步之遥。

    慈悲大师手中的佛珠早已断裂,他双手合十,眉骨上有一道正在渗血的口子,平添两分肃杀。

    梅洛雪望着一望无际的黑暗,眼波流转间,心底已经有了决断。她挥出披帛,五彩斑斓的匹练缠上界外的四人,在他们尚未反应时,直接将他们甩进结界。

    “黄泉路,我一人独行就够了。”

    梅洛雪抬手掐诀,身后浮现出一道高大的魔影,和平日漆黑的影子不同,这道魔影闪烁着落日般的金辉。她双手合十立于结界之外,目光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世间已无灵气,但梅洛雪神魂尚存,燃烧神魂之力,足以让她再撑一个时辰。但一个时辰之后,她将魂飞魄散。

    被甩进结界的几人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想要再冲出去时,却被她的魔影挡住。

    梅洛雪从容不迫,朗声笑道:“诸君,愿我福星高照,逢凶化吉。”

    梅洛雪话音刚落,那些黑雾便朝着她扑过来,她抬起手,神魂之力散开,犹如满天星火,照亮这无尽的虚空。

    魔影随她跨出,是她最忠诚的护卫。

    她们奔赴黑暗,在龙骨上起舞,翻飞的裙摆,飘扬的披帛,轻盈曼妙之下杀机暗藏。

    她足尖踩出的火焰连成一片,灵火燎原,恍如暮色下的晚霞。

    涌上来的黑雾被逼退,结界得以保全。

    看着危机暂时解除,大家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他们的目光凝视着黑暗中唯一的火焰。他们不知道这团火能撑多久,但他们知道这团火会永不熄灭。

    黑暗中众人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梅洛雪和自己的魔影驻足在黑暗中,她们和黑雾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平衡。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闪雷鸣的苍穹上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一道红到发紫的闪电猛地劈下来。

    这道闪电就像是某种信号,它扎入水中,洪水沸腾,波涛汹涌的水面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无数的火焰在水面上燃烧起来。

    “轰隆……轰隆……”

    雷霆不绝于耳,紫色的闪电更是密集如雨,一道接着一道,不断地往下劈落。它们所到之处,暴雨气化,火焰升腾,荒域如同飘在一个巨大的火炉中间。

    梅洛雪的神魂之火被压下去,她面对的那些黑雾更是像遇上天敌一般,发出呲呲呲的声响,迅速地消亡。

    梅洛雪歪了歪头,看向头顶的天。

    压抑厚重的云层被紫色的闪电劈开,到处都是蛛网般的裂痕,天光从隙缝中落下,驱散这无尽的黑暗。

    支撑结界的魔族这才收手,他们耗空了体内的灵气,身体紧绷的弦一松,便全部瘫倒在地。

    谢陵面色惨白,手脚发软,陆晚夜伸手扶住他,让他慢慢坐下。

    洪水在火焰中蒸发,随着它们褪去,天地间冒出无数的星尘,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虚空中,各自游离。

    苍穹上的闪电逐渐停歇,一道纯白的光晕穿透无尽的黑暗,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不等众人抬头,天地间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强光,众人被刺的睁不开眼,他们抬手阻挡也无济于事。

    那光晕持续了很久很久,等它平复后,众人再睁眼时,天地已经恢复被洪水淹没前的模样。

    荒域飞在半空中,山川五岳尽在脚下。

    苍穹上,一只雷霆组成的蛊雕张开翅膀翱翔,它所到之处,游离的星尘化为灵雨,滋润每一寸土地。

    枯竭的灵脉如同久旱逢甘霖,灵气喷涌似地爆发,众人透支的力量瞬间得以充盈,就连陆晚夜受损而不断透明的魂魄也被滋润,越发凝实。

    无尘的伴生优昙花摇曳着,花蕊中心的金色不断地朝着四周扩散,不消片刻,它就褪去一身的黑暗,洁白如雪。

    无尘一愣,他运转灵气,缠绕在他身上数百年的业障之气尽数消失,他得以洗去一身的因果煞气,眉间的红莲印记化成一颗朱砂小痣。

    灵气复苏,山川重塑,轮回完整。

    陆行渊做到了!

    他补全了东皇钟,让此界重获新生。

    众人忍不住欢呼,梅洛雪站在龙骨上,嘴角带笑,欣慰道:“真好。”

    她身后的魔影散去,她闭上眼,坠落龙骨。

    劫后余生,天地重获新生,人世百废待兴。

    众人尝过最初的灵力甜头后,体内的伤势尽数爆发,参与大战的人伤的伤,残的残,除了休养生息,根本就提不起旁的念头。

    疾风化身器灵,在天地间飞了三天三夜,而灵雨也落了三天三夜。

    如果曾经的东皇钟是一个湖泊,那现在的东皇钟就是无边无际的海洋,灵气的充盈甚至让不少一直卡在瓶颈期的弟子疯狂进阶。

    就连慈悲他们这种卡在渡劫期的前辈,也能轻松破除屏障,再也不受约束。

    而在无数进阶的喜悦中,也有一丝悲伤弥漫在大家心头。各门各派在重建家园之时,也不忘前往魔族打探消息。

    “他还是没有下落吗?”

    神魂遭到重创,勉强捡回一条命的梅洛雪躺在床上,全身上下只有脑袋可以自由活动。

    陆晚夜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本书,听见她问,头也不抬道:“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梅洛雪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陆晚夜抬头,道:“我着急有什么用?我现在全靠无尘养着,离开他的距离不能超过两个院子,而你一个伤残人士,到现在都动弹不得,我两加起来凑不出一个好字,着急也只能干看着。”

    梅洛雪哽住,她和陆晚夜都趴下了,要不是无尘为了陆晚夜留下来,帮忙处理魔族的要务,魔族现在能乱成一锅粥。

    然而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陆行渊失踪了。

    东皇钟修复后,陆行渊并没有回来。无尘带着陆晚夜去环水之渊所在找过,那处断崖被拔地而起的山脉填平,陆行渊下落不明。

    谢陵得到消息当夜就独自踏上寻找的旅途,大家劝不住,让他带几个人手他也不带。

    梅洛雪无奈望天,只希望怀竹能够有好消息传来。

    饶河,传承之地。

    陆行渊从石床上醒来,愣了两息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东皇钟修复完成时形成的漩涡卷到何处。他翻身而起,环顾这个堆积着无数妖兽白骨的房间,一切还是他曾经离开时的模样。

    石桌上落满了灰尘,隐约能看见当年放信的位置。陆泽在信中写下他的绝望和无奈,让后人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离开。

    那时的陆行渊一无所知,而现在的陆行渊已经做到。

    “前辈,你们可以安息了。”

    陆行渊对着空荡荡的石室低声喃语,无人回应,唯有身后的石门缓缓打开,有一丝光亮照射进来,妖骨化为尘埃。随着陆行渊的走出,身后的石室也泯灭为尘,不复存在。

    外界天光大亮,陆行渊从阴影下走入天光中,他有一瞬的恍惚,前尘若梦,一时似幻似真。

    他跨出山洞,洞外已无悬崖峭壁,而是一座蜿蜒起伏的山脉。

    在洞口处,斑驳的树影间,一道身影长身玉立,他背对着陆行渊,迎着光,头上的狼耳朵透亮红润,狼尾巴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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