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一诺情深
    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那模糊身影不见踪迹,门边没有任何身影,只有闪烁摇曳的烛光带来星星点点的影子。

    凌四将脚步停在栅栏边,有些费力地对无瑕说道:“我去通知他们别寻了,你在这里看红姑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无瑕从恍惚中回了神,轻轻对着凌四点头再伸手推着栅栏门想进去,可自己怎么推都推不开。

    凌四在一边距无瑕半尺的位置伸手去推栅栏,再轻声对她说道:“门在这里。”

    无瑕咬紧牙关拼命对凌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未再言语,侧身进了竹楼,徒留一个淡绿倩影给了凌四。

    雨后的夜幕空气也是湿漉漉的,如黑墨泼洒的天空浓郁得密不透风,平日里最好鸣唱的小虫小蛙此时也未有任何踪迹,沙沙树叶时不时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再撒落树叶树枝上残留的点点雨珠,落在地上的嫩草羞花身上,带着阵阵颤栗。

    本以为红姑将北榷放在她的房间,可无瑕看到自己曾住过的偏房烛火通明,还有急匆匆从屋内离开的卫一身影。

    她连忙走进屋子,红姑已经将北榷身上的湿衣服卸下,见到无瑕进来,冰冷对她说道:“去打热水过来,越热越好!”

    无瑕只得将刚迈进屋子的脚又挪了出来,将门轻轻带拢,赶紧跑到盥洗处去取热水。

    炉上一直放着一大壶水,为了试水温,她想也没想直接打开壶盖,将手指撮进去。

    “嘶”看来这水也是刚烧开不久,无瑕还未触到水就被那热蒸汽刺激的条件反射弹了出来,太烫了!

    待端了一盆热水进屋以后,便看到从进门处到床上都摆了数支点燃的蜡烛,房门两侧整齐摆放一排,床上绕着北榷的身子在床上摆了一个弧形,床边地底下摆了一个圆形,中间放着一个插着三根点燃红香的香炉。

    红姑手中拿着她平日捣粉的石碗在北榷身上半空左右移动,嘴中碎碎念着,另一手叩响石碗发出清脆响声。

    “哄咪啦祖呗,哄咪神归位,哄咪解魂封……”

    无瑕站在门边不敢走进,怕自己的闯入打乱了红姑的举动。

    红姑也只继续念了片刻,她早已看到一直站在门口的无瑕,便挥手示意她进来。

    “给他擦擦全身,手心和脚心都要搓热。”红姑指了指床头放着的一块黑色毛巾冷静吩咐着,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无瑕也不再踟蹰,稳稳端着热水避开忙的蜡烛走到床头,拿起黑色毛巾放至热水中,水温还是比较高,但此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得咬紧牙关快速将毛巾捞起拧干。

    小心翼翼擦拭着他的光洁额头,浓密眉毛,再到他的细长眼睛,高挺鼻梁,白薄嘴唇……

    曾经无数次亲昵触碰他的脸颊,他的五官,她都能从他的双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还有那微微上扬的唇角让她每每回忆都无比迷恋。可是此刻,他为什么没有睁开眼睛看看她呢?他的鼻翼中,为什么连浅浅的呼吸都没有了呢?

    他的身子很凉,比平日还要凉上几分,若不是心口那三瓣花时不时颤抖一下,带动着心跳,只怕他此刻与死人模样已无区别。

    无瑕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搓着北榷的手心,可自己手掌心都已经发烫了,他的依旧冰冰凉凉,变化不明显。

    “红姑,怎么办?我搓不热……”她扭头求助红姑,一直流淌的双行热泪依旧没有停息。

    红姑看着无瑕模样,心中不免感叹这小妮子对榷儿用情之深,但现在人命关天时刻也不能过多分心,厉声对无瑕说道:“继续搓!”

    无瑕将自己的手放至嘴边“哈”了一口气,继续埋头奋力搓了起来。她不知道红姑现在在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去救北榷,现在听红姑的吩咐是唯一的选择。

    “你可愿意用自己来救他?”红姑突然问道。

    无瑕双手已经搓得发麻发木,她缓缓将北榷的右脚放下,哽咽回答道:“我要怎么救?用我的血可以让他醒来吗?”

    红姑拿出一个布包,从里头取出一根手指长的细针,放在烛火上烤着,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古书中记载玉女神血可吸引毒兽使之受训,但若用玉女神血喂养嗜血三瓣花,还可统领毒兽之王。”

    无瑕不明白红姑此刻为何突然提起之前他们已经放弃的军兽计划,正困惑看着红姑,红姑又继续说道:“他胸口的嗜血三瓣花你可知道它的来历?”

    无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只知道北榷的心口脆弱不能受重击,也知道那花需要换新才能续命,否则活不过两年了。但具体怎么来的,为何会长在血肉之中,北榷从未对她说过。

    “还记得那日我给你讲过玉城城主夫人在危难时刻将自己孩子打入迷雾森林吗?那个孩子就是榷儿。”

    红姑将盖着北榷上身的被子掀开,露出胸口的嗜血三瓣花,那花之前只是呈淡粉色,如今却成了乌紫颜色,妖娆又让人不敢直视。

    她将手中的烧红的细针顺着三瓣花的纹路深浅恰当地扎进肌肤,看不到扎过后的红点,只能感觉到那三瓣花的颤抖加剧。

    “他在林中本已死去,被仙人救活,代价是将他的心脏送给那仙人,仙人用这嗜血三瓣花植入他心口,让他心生了一个假心脏。”

    红姑轻描淡写的话语,听得无瑕如雷贯耳,目瞪口呆。

    北榷,是个死而复活之人?

    看到无瑕惊讶模样,红姑也未更多解释,这一切在常人听来都是滑稽荒谬,可她相信,此刻也要用一个从未试过的方式去救他。

    “要用我的血去喂养他胸口的嗜血三瓣花,让这假心脏恢复活力,让他已经快要凝固的血液继续流淌,这样他便可以醒来,对吗?”无瑕一字一顿清晰说到,双眼放光看着红姑。

    “不错,你很聪明。不过这只是其一,如果要用你全身大部分血液,你可心甘情愿?”红姑已经将北榷心口的三瓣花整体刺络了一遍,一遍对无瑕说着,一遍又在北榷的手心和脚心分别扎了数下。

    “开始吧。”没有任何犹豫,她闭着眼睛静静回答红姑。

    尽管自己还有使命未完成,可此刻,她不想让自己心留遗憾,也不想弃北榷于危难而不顾。

    红姑也不再多言,她走到无瑕身侧,缓缓卸下她的衣裳,将粉红肚兜绑绳解开,再将手中重新烧红的一支粗针对着无瑕心口重重扎了一下。

    她拿起石碗将碗口对着无瑕心口,碗底对着北榷,嘴中继续碎碎叨念着,另一支手在无瑕胸前快速比划着,像在画着某种符号。

    无瑕只觉得心口被蚂蚁猛咬了一口,整个心脏由平缓变得慢慢抽搐甚至拧巴成麻花了一般,她紧咬嘴唇让自己稳稳站直。

    鼻翼传来一阵浓郁铁锈味带着诱人的气息,无瑕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有个破洞的水缸,里头满满的清水顺着那个洞口极速往外流出,喷射。

    慢慢的,慢慢的,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缓缓变轻,似乎之前压在胸口的重石也顺着那洞口慢慢流出。轻轻的身躯,像小鸟,像羽毛,只要稍稍用力,便可飞上天空,随风飘扬……

    她缓缓睁开了有些迷离的双眼,想看看此刻北榷的模样。这一睁眼,也被眼前的情形给惊呆了,从自己胸口喷射出来的三条血柱成弧形穿透那坚硬不摧的石碗再稳稳落至北榷胸口的嗜血三瓣花上。

    那妖娆花朵似乎感受到了人间最美味的食物,不断扭动姿态拼命吸取这醉人可口的液体。

    从北榷手心和脚心的针眼中,不断有乌黑乌黑的浓稠血液冒出,落在床单上变成黑黑一团,阴沉腐朽,亮色床单瞬间失去原本亮泽,变得死气沉沉。

    他胸口的嗜血三瓣花贪婪无节制,一边继续欢快扭动身姿一边用力吸食着那源源不断的血柱。

    红姑手中的石碗似乎也感应到了三瓣花的不满足,抖动了几下圆滚滚的碗体,便看到那三条血柱变得更加粗壮。

    无瑕觉得整个人有些漂漂浮浮,摇摇欲坠,整个身躯似乎只有一个支架麻木站立着,体内的所有鲜血似乎都已经从心口的洞口中流逝出去。

    她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了,最后一丝强撑的意识也开始土崩瓦解,还未闭上的双眼已经变得一片漆黑,可她连倒下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现在她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紧绷,似乎被那诡异石碗给操控了一般,无法动弹。

    最后一眼,她看到北榷的苍白薄唇慢慢有了一丝血色,终是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只要他能好好的,自己受再多的苦也无所谓。生命之初,是他带她浅尝这情爱滋味,带她步入这红尘凡世,带她感受这酸甜苦辣。

    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经历,她都不后悔,她要感谢他将她原本单一枯燥的生活中带来的色彩,光彩夺目或者灼目刺眼。

    混沌黑暗中,慢慢出现一抹亮光,她看到了一张久违的熟悉脸庞,雍容尊贵,只要看一眼便让人虔诚臣服,那是天神的脸庞,带着愤怒和失望。

    恍惚中,另一张脸慢慢重叠上去,变成貔诺,也就是阿红的脸庞,他张着嘴焦急地对着无瑕说着什么,尽管那张脸庞近在咫尺,可她一个字都听不到,只能看到阿红一张一合的双唇在快速动着。

    最后,那张脸定格成了北榷的脸庞,如墨的黑发融入黑暗让人无法看透,只有白皙的面庞清晰可见,他的眼神含笑,嘴角上扬,表情虽是淡淡,但这却是无瑕最爱看他的模样,让她如痴如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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