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传来滴答滴答的作响声,困扰了大半夜的疼痛终于在这黎明时分逐渐退去。

    幽幽的睁开双眸,苏瑾瑜抬起手挡住了那刺眼的光芒。整晚沦陷在无边漆黑中的她,当真怕极了这丁点的亮光。

    支着床栏而眠的嫣儿,听到榻上传来窸窣作响声,不由撑起了十二分精神,俯身将苏瑾瑜的身子扶起,鼻音浓重得道了句,“现是卯时,天才大亮,不如再躺一会儿。奴婢也好吩咐御膳房准备下清淡的膳食,娘娘昨晚足足难受了一夜。”眼眶微红,怕是流了不好的泪水。

    苏瑾瑜顺着嫣儿的力道摆正了身子,惺忪的睡眸在看到嫣儿那憔悴的容色时,有些愧疚的执过她的手,轻轻摩挲着,浅声道。

    “让你担心了。”

    昨晚,嫣儿是劝过她的,可她偏偏未曾听进那只言片语,害人害己,不正说的是如今这副局面吗?

    她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昏厥过去,恍惚间,她是闻到了一股清香,接着之后的那些事,此刻记不清了。

    晃了晃沉重的螓首,“是得病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就昏厥了呢?”要是当真是喝醉了,她不该是那副模样才对的。印象中,她还记得叶辰轩喝醉时的情景,同她有着天壤之别。

    “身子骨本就不好,偏要喝那么多的酒,又哪里能够承受得了。叶太医说了,你这是怒火攻心导致的。在心里,始终还是在乎皇上的,这么久了,还不打算原谅皇上这一回吗?”嫣儿从她的掌心中抽出手来,扯过旁侧的被褥覆在她的身上,转身就倒了杯温茶递到她的面前,有些嗔怪道。

    昨夜的情景,她可是历历在目。苏瑾瑜昏倒时,凌云那紧张的模样,着实让人害怕。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将她送回关雎殿,又将太医院的全部太医都给召了过来,这样的阵势,就连皇后病倒那会儿,也不曾见过。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如今,苏瑾瑜这一病倒,瞬间引发了凌云那潜在的在乎于爱恋,那是谁都无法欺瞒得了的。

    嫣儿偷着笑将这些事情一一告诉于苏瑾瑜,看着她有些发愣的神情,又再次劝解了几句。

    “打皇上抱起你那会儿起,容华的脸色就没缓和过。即便她坐在那个高位上,亦不曾获得过皇上的一瞥,而娘娘轻而易举得就能捕获皇上的真心,怕是她太过于高估自己的分量了。”

    凌云的真心,就连她这个做奴婢的都能看到。他们是共枕而眠的夫妻,又怎会蒙住了双眼看不见那颗跳动着的心了呢。

    “嫣儿。”每每提到星奴,都在无形中触碰到连她自个儿都不敢轻易揭露的伤口。她皱起双眉斥了句嫣儿的多舌,“这些话留在心里说就好。”

    嫣儿俯身道了错,又在殿内陪了苏瑾瑜片刻,这才起身出去准备早膳。

    一个人守着这空荡的寝殿,那稀薄的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他那淡淡的龙涎香,一如过往那般。心的位置,仍旧在疼,却是为了他而疼着,疼到四肢无力。

    他,还是在乎她的。即便,她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情景,也能够凭着嫣儿用言语描绘的画面而想象的到。那时的他又多无助,生怕她会消失那般。

    举起双臂,她对自己做了个拥抱的姿势。耳畔,满满是那他最初所说的甜言蜜语。

    他是害怕的,而她亦是害怕的。两个都害怕失去的人,一不小心伤到了彼此,若不是及时回头,只怕覆水难收。

    忽而,轻笑了几声,也许她得好好感谢下这场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的真情,而心亦不会在迷惘。

    嫣儿久去未归,苏瑾瑜有些无聊至极,便挪动着步子走到了窗台。

    天下起了微雨,窗扉外雨蒙蒙的落满了她的眼帘。一顶蓝边纸伞涌现在她眼前,上面勾勒着几株随风而动的青竹,伞沿下露出她所熟悉的面庞。

    “我知道,你会赶在任何人面前提早来这儿。”苏瑾瑜主动替叶辰轩打开了殿门,看到他放在地上的那顶纸伞时,甚是喜欢得多瞧了几眼。

    这不是宫中之物,如果她没有猜错,那青竹应该是他亲手描绘上去的,苍劲有力。

    “你都知道了?”叶辰轩一心着急着心中所想之事,却也没有注意到苏瑾瑜眸中所流露出来的喜爱之情。

    苏瑾瑜眸光一滞,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唇角,淡淡道,“岂能不知,嫣儿是外行你能骗得了她,不足为奇。可我到底是跟随过你的,又怎会不懂这些呢。”说着,她的左手搭在右手上,细细的捕获着那感觉甚弱的脉搏。

    昨日,她感到恶心不适那会儿,是未过度饮酒的,嫣儿的话自然是撑不住的。

    “我不曾打算欺瞒于你,只是昨日那场景,这些话却不得不说。”叶辰轩福了福身,恭敬得对着她解释道。

    昨晚,他刚搭上苏瑾瑜脉象时,就清楚的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昏厥。只是清酒,那倒也罢。那个细小跳动着的脉搏,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是喜脉。

    紧接着,殿内涌进大群太医。他分辨不出这些人中谁会被收买,亦不能放心得让他们知晓苏瑾瑜的真实情况,用性命确保她的万无一失,这才使得凌云遣退他们离去。

    前车之鉴,让他无法高兴得将这个消息告知凌云,生怕她会因此保不住这个悄悄到来的孩子。

    唇角的笑容逐渐加深,早在之前她就应该有所察觉的才对。

    “它还那么小,我不许任何人伤害到它。这些日子,我的确是忽略了照顾自己,未来还需你多多帮我渡过这难关了。”苏瑾瑜转过身对着叶辰轩,目光诚恳的祈求道。

    怀孕,对于任何一个女人而言是喜悦的。可待这个皇宫而言,似乎那是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霾,她害怕会像吴美人一样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理由而失去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

    叶辰轩看着苏瑾瑜那眼底闪出笑意的双眸,有些欣慰,又有些担忧,“你不打算告诉他吗,这可是他的嫡长子。”现在若公布天下,也为了将来的储君之位打下了基础。

    苏瑾瑜抿着双唇摇了摇头,她情愿不要那个虚名也要护好这个孩子。她这辈子是被留在了这个华丽的囚笼中,又怎希望将来的孩子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为了巩固宛国朝权而牺牲一辈子的幸福呢。

    不,她不会想要这一切的。

    “还有件事,你是有知道的权利。”窗外的雨似乎下的更急,叶辰轩颇为忧心的瞥了眼过去,缓声道来,“你被送回来时,有麝香的味道。”

    他不知道是谁的身上安放了麝香,也不会是用来谋害苏瑾瑜的。毕竟,喜脉是在之后才验出的,不会有人更早知道这事了。

    苏瑾瑜凝了眼叶辰轩,护在腹部的双手有些轻微的颤抖。麝香,那是孕妇的禁忌。她不想,竟提早的同它有了接触,心中微微泛着寒,索性没有出意外。

    开口谢过叶辰轩之后,苏瑾瑜亲自送他到殿门台阶处,看着他越行越远,而那顶纸伞在这氤氲的空气里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那麝香是来自韩茹霜身上的,昨晚也只有同她有过接触,碰撞间定是沾染了些许。可她不懂,韩茹霜正值年轻貌美,为何要随身佩戴这些会导致不孕的香料,难道,她真的是有备而来?

    为此,苏瑾瑜在用早膳前让宫人换去了之前的瓷器碗筷,选用银器取代一切。这一盛举落在外人眼里是奢侈,可谁有知,她这么做仅仅是杜绝有人下那些明毒。

    那些事物她亦是随了个理由都将其推给了位居她下的星奴身上,劳神伤力,对胎儿是极为不好的。

    半日光景,苏瑾瑜的名声又恢复到初来乍到时那般。奢侈,恃宠而骄等等一系列难听的形容词,气到了嫣儿,却博得了她的心安理得。

    晚上,她正要解衣休憩时,凌云突然过来了,连个知会都没有。

    “听宫人说,今日你吃好睡好,还做了不少事情,心想这病总算没落下根子。”凌云闭上殿门,从容的说着。好似之前争吵留下的尴尬瞬间消失,彼此间的绵绵情意将他们包围起来。

    他极少过问这些事情,只要苏瑾瑜想要的,哪怕是将这关雎殿打造成一个金屋,他都乐意至极。

    “这病若不见好,遭殃的还不是那群无辜的太医。”她深知他的脾性,也不难推算出这层结局来。

    没有刻意的去遮掩腹部,她不想露出蛛丝马迹惹他怀疑。

    凌云走上前去,在无人服侍的情况下,亲自解开了自己的衣袍,揽过苏瑾瑜的肩膀往床榻处走去。他细细得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是浓浓的药味,稍稍拢了拢眉。

    看样子,她今日应当是服用了不少的药物。

    “太医说你身子虚,知道你不喜闻到其他的味道,所以免去了这半月的翻牌。你若不存心赶我走,这半月我就住在这里了。”他抱着她躺下,这么久没有抱过她,好像又瘦了不少。

    赌气的那段日子里,他不好过,而她定也未好过到哪里去。

    “恩。”睡意来袭,苏瑾瑜阖上双眸,浅应了他一声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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