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棋,虽极凶险、稍有不慎即可致命,但所为的是什么,其实稍一想便能看得出来。

    若经此一搏,叫云琅能正大光明重现人前,日后不论再出了何事、谋朝之举是成是败,云琅都不必再有性命之忧。

    “老奴带了药来,殿下喝一些,躺下歇歇。”

    洪公公低声道“降真香效力凶猛,越是相抗,越损心神,并非熬过去便过去了。”

    萧朔此时并无胃口,阖了下眼“不必。”

    洪公公不急不缓,慢慢劝道“殿下心志,老奴自然知道。可若再这般煎熬心神,殿下确保自己能撑得到明日么?”

    萧朔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握了握,不着痕迹捻去冷汗,低声道“不论如何,我也定然能撑过明日。”

    “撑过之后呢?”洪公公道,“叫小侯爷知道了,伤得难道不是小侯爷的心?”

    萧朔蹙紧了眉,抬眸扫他一眼。

    “小侯爷与殿下相知相惜,殿下心中分明知道。”

    洪公公道“射杀高大人那一箭,若是老奴不曾猜错,可是小侯爷出手了?”

    萧朔阖眼“是。”

    “果然。”洪公公见他愿意说这个,稍稍放心,笑了笑道,“若是没亲眼见过的,只怕无人会信,竟还当真有人能有隔着一扇窗户听声辨位的本事。”

    “小侯爷不惜涉险入宫,放出这一箭,不正是为了殿下?”

    洪公公扶着萧朔,缓声道“殿下入宫,可同小侯爷商量过了?”醋溜儿文学发最快萧朔肩背微绷,静了静道“不曾。”

    “不曾商量过。”洪公公点了点头,“可托人告诉小侯爷了?”

    “……”萧朔沉默一阵“不曾。”

    “竟也不曾托人告诉过小侯爷。”

    洪公公点头,想了一阵,又笑了笑“不过还好,好歹您总归还不曾吩咐过,叫人一定瞒着小侯爷……”

    萧朔“……”

    洪公公看他神色,有些好奇“殿下?”

    “药。”萧朔蹙紧眉,用力抵着额角,“有劳您了。”

    洪公公松了口气,快步过去将药端来,看着萧朔接过来一饮而尽,又拿过清水,叫他漱了漱口。

    宫中上好的安神宁气汤,药材里有不少养神安眠成份,静卧一夜,多多少少能补足降真香消耗损毁的心神。

    洪公公扶着萧朔平躺,并不劝他解甲更衣,缓声道“殿下,好生睡一阵,老奴在外间守着。”

    萧朔向来不愿在府外阖眼,只是此时心力的确都已耗到极处,蹙了蹙眉,没有出声。

    “老奴守着,谁也不放进来。”

    洪公公道“您安心睡一刻,一梦醒过来,今夜便过去了。”

    萧朔低声道“有劳您了。”

    洪公公连道不敢,替他稍盖上了薄被,放轻脚步悄悄出了门。

    萧朔躺在榻上,药力逐渐散发,倦意一丝一缕袭上来,慢慢压制住了脑中翻绞着的闷痛。

    四周静谧,窗外听见隐约风声,风灯摇晃,嘎吱作响。

    老内供奉寸步不离守在殿外,能听得见金吾卫的巡逻声,由远及近,盘缓一阵,再慢慢远入长廊。

    萧朔握了握掌心的那一枚飞蝗石,阖上眼,慢慢在心底念了几遍云琅的名字。

    降真香并不难抵抗,他曾被绑在宫中,一次一次,死死向榻上撞,去苦熬那些罂|粟汁在体内滋生出的恶魔,几乎觉得自己已死过了不知多少次。

    再活过来,已没什么能摄去他的心神。

    皇上以为用假冒的降真香便能套出他心中念头,却反倒弄巧成拙,折了一个侍卫司的都指挥使。

    下一次,就该同襄王的肱股之臣清算了。

    萧朔静躺着,一寸寸被倦意拖入黑沉,心底紧绷一瞬,终归再无以为继。

    窗外风动,一道人影飘进来,落在地上。

    萧朔太过疲倦,仍睡得沉,不见半分察觉。

    人影身上杀气腾腾,看了他半晌,摩拳擦掌将衣摆撩了塞进腰带,一步步过来。

    屋内太黑,一时不慎,碰着了个喝空的药碗。

    人影反应何等敏捷,抬手堪堪捞住,屏息双手摸索着放在榻前,没惊动门外守着的老供奉。

    才松口气,却已迎上了萧朔警惕睁开的眼睛。

    云琅“……

    ”

    这人多半是药石无效的没救了。

    云琅半夜穿着夜行衣,蒙了脸来找萧小王爷算账,在窗外蹲了半天,本以为萧朔这会儿总该睡熟了,谁知竟还一碰就醒。

    若是萧小王爷敢张嘴喊人,他还得提前设法堵上。

    云琅盘算得周全,磨刀霍霍,利落撸了袖子,准备扑上去给琰王殿下点厉害看看。

    才一动,萧朔躺在榻上,视线落在他身上,却忽然微微笑了。

    云琅脚下险些踩空,堪堪站稳。

    月色清淡,萧朔脸色也并不好,眉宇间尽是疲倦。

    这一笑却分明温朗柔和,暖融融的像是诸事已定、诸险已平的某个闲卧雪夜。

    或是尚未家变、未经血案,还不及叫滔天的仇恨铺面压下来的许久之前。

    久到萧小王爷还是个日日刻苦、夜夜用功的小皇孙,书读得太狠了,支撑不住睡去,又被来胡闹的云琅扰醒。

    不止不生气,还伸手拉他,将藏了的点心递给他吃。

    某个最寻常的、最不起眼的,谁都以为还会有无数个一模一样的以后的晚上。

    云琅愣愣站着,叫他这个笑一刀扎在胸口,堪堪站了几息才回神。

    ……

    丢人。

    云琅是来同萧小王爷打架的,自觉此番丢大发了人,咬牙切齿要动手,萧朔却已撑着手臂坐起来。

    萧朔笑意未敛,哑然轻声“这是做了什么好梦了。”

    云琅蹙了蹙眉,看着大抵是尚未醒透的萧小王爷,莫名其妙一心软,没舍得出声叫醒他“什么梦?”

    “我念着你睡着,竟就梦见了你。”

    萧朔笑了笑“过来。”

    云琅脚下一顿。

    萧朔望着他,轻拍了下榻边空处。

    云琅的腿有自己的念头,没管还堵着气的上半身,不由自主过去哐当坐下。

    萧朔伸手,将云琅抱住,解了他蒙面的黑布。

    合着凉润月色,吻上了云少将军的眉心。

    79、第七十九章

    降真香虽只是仿制的假货,却也仍效用极强,专诓人身陷混沌,不自知地暴路出心中念头。越是抵抗,越损心神。

    萧朔靠在榻前,力道和动作却都极稳定,细细拭净了掌心冷汗,抚上云琅微凉的后颈,点水一样静静吻他。

    云琅坐了一阵,轻叹口气,伸手去解萧朔的铠甲。

    萧朔微顿,去拦云琅的手“做什么?”

    “睡你的,管我干什么。”

    云琅暗骂自己不争气,居然萧小王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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