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谢殊多么威风,他们倒要看看现如今离了锦衣卫的谢殊还能傲得起来吗。

    宁和立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谢殊不在意这种事情,可今日一旦不与金明川计较,总会让旁人以为是谢殊怕了,日后便也会有旁人想要踩一脚。

    越想越眉头皱得越紧,宁和立生怕谢殊不予理会此事,让金明川得意也就罢了,万一别人也上前踩上一脚,事情就会变得难堪起来。

    张了张嘴,他打定主意刚想开口,一旁的谢殊却突然看向了他,取下手指上的玉扳指,谢殊挑眉一笑,问:“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宁和立着实愣了一下,顿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干巴巴地说:“算、算数,只要今日你上场,我院子里的东西随便你挑。”

    谢殊挑了挑眉,他勾起一旁的长弓,低头漫不经心地把玩,弯唇说:“去派下人回去取吧,我要你院子里的翠玲十三盒。”

    翠玲十三盒是正正十三匣子的珠宝首饰,是宁和立早两年斥千金买回来为了讨心上人喜欢的西洋货,只可惜心上人另嫁他人,这盒子便闲置了起来。

    如今正好让他赢回来送给戚秋。

    宁和立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上场,原以为金明川这点小把戏谢殊根本不屑一顾,没想到竟然……

    要知道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挑衅过谢殊,但谢殊一般都是不予理会,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应战,宁和立欣喜的同时赶紧转身吩咐下人回去取,一时都忘记了心疼自己的东西。

    谁也没料到谢殊真的会上场,众人和宁和立想的一样,没想到他真的要与金明川比试一场,顿时都打起了精神,齐刷刷地给两人让开了位置,等着看好戏。

    金明川没见过谢殊用弓射箭,对自己射箭的本事又很有自信,他自认自己的骑射在京城里数一数二,毕竟方才威武将军府家的公子都没有赢过他,更何况谢殊了。

    砰!砰!砰!

    鼓声震天响,三声鼓落,靶场上只有谢殊和金明川站立。

    寒风阵阵,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两人对视了一眼,金明川在谢殊气定神闲的淡漠神色中莫名生了恼意,喝彩声起,金明川想要先发制人。

    长臂一览,他挽起弓,沉重的长弓在他手里微微颤抖,他额上稍稍起了一层薄汗,深吸一口气后,手上一松,利箭破空而冲。

    正中靶心!

    松了一口气,他抹去额上的汗水,放下弓,转身挑衅地看了谢殊一眼。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

    众人给金明川喝完彩之后都屏息以待地看着谢殊,就等着谢殊出手。

    谢殊神色并不如金明川那般紧张,他平淡地挂上箭羽,轻松地拉开弓弦。

    玄色衣袍被寒风扬起,他冷淡的脸色不见任何吃力,双眸微眯,下一刻,利箭在一阵寒风中划破寂静,箭羽如同一道白光刷的一下冲向靶心!

    他瞄准的竟是金明川的那个靶子!

    他的箭飞速地冲了过去,在那一霎不仅挤掉了靶心上金明川射过去的箭,还一下就把靶心射穿了去!

    金明川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寒风簌簌,四周一片寂静,谢殊放下弓,看着金明川,淡声说:“抱歉,瞄错了靶子。”

    这么说着,谢殊脸上却没有一点歉意的神色。

    这话就像是惊醒了众人,他们齐齐的反应过来,却一言未发,只是不少人都打消了跟着金明川一起起哄的心思。

    *

    秦府宅子大,好在风景布局雅致,走起路来也不枯燥。

    只是张颖婉和霍娉两人依旧吵个没完没了,井明月等人一个拉着霍娉一个拉着张颖婉,齐声劝了起来。

    这一路上,张颖婉和霍娉可没少折腾,纵使戚秋心里揣着明白,还拉着霍娉小声的暗示了两句,却仍是没拦住二人争吵。

    戚秋就怕这个,张颖婉这一下若是冲着自己来的也就罢,可偏偏是冲着霍娉去的,霍娉那个性子哪里能受的了这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前欺负人都是我的错了?霍小姐,你说话真是太过于可笑了。”张颖婉冷笑两声,“我今日一贯附小做低,你还要我怎么样?难不成非要我死了你才能少说两句刻薄的话吗!”

    霍娉眼下是气的火冒三丈,她今日是比谁都冤枉,明明是张颖婉一直在挑衅她,她懂了戚秋的暗示后就不再与她争执,奈何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怎么事到如今变成了她说刻薄的话了。

    可奈何她现在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张颖婉根本就不跟她辩解这个,只一个劲儿地委屈,嘴上说的话却是不依不饶的闹。

    霍娉搞不明白她想要干什么,却依旧被气的一肚子火,哪里还能记得戚秋说的话。

    戚秋想了想,刚欲上前去拉住霍娉,秦韵却拉着了她,抿嘴笑着说道:“妹妹别紧张,且让她们俩个拌嘴去,小姐妹间哪有不吵闹的,我们只管说话,不用管她们。”

    明知秦韵是有心搅局,可不知为何,戚秋顿了一下后,竟真的不管了。

    井明月虽有心劝着霍娉,可奈何霍娉已经听不进去了,和张颖婉你一句我一句的吵闹着,彼此谁也不想让,倒是让一路上的小姐夫人看了笑话。

    戚秋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她怎么也想不到张颖婉这次竟然把矛头指向了霍娉,这让她陷入了被动里。

    好在她也不是毫无准备。

    在心里盘算着,一行人慢步朝前走去,没两步便正巧遇上了秦家二夫人。

    与其说是遇上,还不如说是被等候在此的秦家二夫人捉到。

    秦家二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头戴玉冠,模样英俊的男子,瞧着打扮就是非富即贵的豪门子弟,如今一个劲儿地瞧着戚秋打量。

    秦仪的神色一顿,有些不好看起来。

    戚秋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果然就见秦家二夫人来拉她,“戚家小姐,快来坐。”

    眼见秦韵拉着井明月想走,戚秋退后一步,侧过身子,一副低眉顺眼做派地对着秦韵说:“秦小姐先请。”

    戚秋低声说:“烦请秦小姐替我介绍一下。”

    秦家二夫人一顿,她本想拉着只留下戚秋一人,戚秋这一开口倒让她不能如此做派。毕竟戚秋已言不认识她,她要是强行留人,反倒是落下话柄。

    谁让她在桥上拉着戚秋说话时没有表明身份。

    秦韵微微一笑上前,“这位是我婶婶,那后面跟着的是应国公府的公子,应昌,也是宁贵妃的表弟。”

    原来这个就是应昌,戚秋顿时明白了过来秦家二夫人的打算。

    她状似不懂,给秦家二夫人行过礼之后,说道:“今日不是分男女席,应公子怎么会在女席这边,是迷路了吗?”

    秦韵和秦家二夫人齐齐一顿,秦家二夫人张了张口又闭上,反复几次,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宴席是她们秦家张罗的,男女分作两席也是他家定的规矩,可如今本该在男席那边的应昌却跟在秦家二夫人身后,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应昌此时开口说:“是我找秦二夫人有事,唐突几位妹妹了。”

    他开口就叫妹妹,让井明月安阳郡主几人都有些不适应,倒是一向咋咋呼呼的秦仪红了脸。

    戚秋趁势站起身,笑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应公子和秦二夫人了,秦小姐还请我们一起去看桃花呢。”

    秦家二夫人脸色一僵,见戚秋要起身离开,却也不好阻拦,只急得干瞪眼,这时,秦韵却是突然说:“不知婶婶和应公子可有空,不如一起看看府上的桃花?”

    秦家二夫人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这自然是好,我们一道去吧。”

    “男女一道……会不会不太好。”戚秋开口说。

    井明月也跟着连连点头。

    虽说民风开放,但自从经历了荣世子那一遭后,井明月心中便对此多有抵触。

    秦家二夫人有些不耐烦了,闻言有些皮笑肉不笑,言语上也染上了恼怒,故意说:“我们京城里不计较这个。”

    井明月脸色一僵,想附和的话又吞了回去,戚秋也不再说什么了。

    秦家二夫人想起秦夫人的吩咐,缓了一下,脸上又挂起笑,拉着戚秋的手唠家常。

    托她的福,霍娉和张颖婉却是不吵了,只是张颖婉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起来。

    秦府宴席的竹园前头便是桃园了,里面种满灼灼其华的桃花,寒风一吹,桃花纷纷扬扬落下,尽数落在地上和一旁的池子里。

    而此时到园子里的众人却无心欣赏着桃花,各个满腹心事。

    秦家二夫人本就不是什么能沉得住气的人,说了没两句便开始在戚秋婚事上引,刻意的程度连霍娉都能听出来,戚秋先开始还拿着戚父戚母来挡,后来便索性笑着不说话了。

    秦家二夫人说着说着,便把应昌拉了过来,“你们两个年纪相仿,过两日不是有个马球会,不如一起做个伴,说不定还能拔得个头筹。”

    戚秋后退了一步,“谢过夫人好意,只是我不会打马球,就不拖累应公子了。”

    秦家二夫人却是拍手叫好,“这不正好,应昌对此精通,正好让他教教你。”

    应昌也笑道:“只要妹妹愿意,我愿意被妹妹拖累。”

    “这……”戚秋故作为难,怯怯弱弱的样子,嘴上却道:“可是表哥说会教我的,怎好再麻烦应公子。”

    这话一落,便是百无聊赖的安阳郡主也看了过来。

    秦家二夫人和应昌脸色一僵,连同着一旁的秦韵眸子也眯了起来。

    戚秋作出一副扭捏的样子,睁着圆圆的杏眸装无辜,虽然谢殊今日参加完宴席就要离京了,可她们又不知道,拿来糊弄此事正好。

    可是有人却不乐意了。

    “怎么可能!”一直眉头紧皱的秦仪脱口而出,“谢世子怎么会教你!”

    戚秋眉头微蹙,反问,“表哥为何不能教我?”

    秦仪想说话,却被秦韵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她看着秦韵,欲言又止,终是忿忿地瞪了一眼戚秋,不再说话了。

    她之前也喜欢过谢殊,可那喜欢却也肤浅得很,得知姐姐秦韵想要嫁给谢殊之后,她便全力帮起了秦韵,此时自然看不上戚秋。

    眼见事情已经跑偏,秦家二夫人咳了一声,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那也好,那也好。”

    应昌却是不乐意了,他自觉自己被谢殊压了下去,装了一路的温润公子也装不下去了,冷笑一声说:“是了,现在谢公子离了锦衣卫,确实有大把时间教戚小姐这些。”

    戚秋眸色冷了几分,却弯了弯唇,笑着说:“自然比不上应公子,一直这么有时间。”

    她说的无辜,一脸真诚的看着应昌,好似在恭维,脸上愣是看不出一丝嘲讽的意味,也正是这样,噎得应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把脸都憋红了去。

    安阳郡主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霍娉也跟着笑了起来。

    应昌好面子的很,此时哪里还能站得住,转身就要拂袖而去,秦家二夫人赶紧拉住了他,怒瞪了戚秋一眼后强笑着开口说:“应公子可是宫里宁贵妃的表弟,戚小姐说话也该客气一些,怎好这般刻薄?”

    寒风微扬,卷动戚秋额前鬓发。

    “是我说错了什么吗?”戚秋蹙着眉头,一脸茫然地看着秦家二夫人,故作惶恐地说:“若是如此,还请应公子和秦夫人指点,我先给两位赔不是了。”

    秦家二夫人顿时心生无力,也不知道眼前的戚秋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她也顾不上这个了,只能一个劲儿地安抚着应昌。

    毕竟这是她们秦家举办的宴席,应昌要是就这么气冲冲地走了,说起来可是秦家招待不周。

    正是这下不来台的时候,一旁过来个丫鬟,对着秦家二夫人福了福身子后说:“二夫人,大夫人找您,还请您带着应公子去一趟。”

    秦家二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秦夫人叫应昌过去干什么,但赶紧顺着这个台阶下,领着应昌离开了此地。

    等秦家二夫人走后,秦韵倒是没说什么,秦仪却是冷看着戚秋,“仗着谢府,你还真是谁也敢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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