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推开他仔细问问,柳宝礼却扒着她的腰不撒手,“姐姐不要离开我。”

    “以后我都不会离开你了。”楚云梨正色道,“现在我有话要问你。”

    她语气慎重,柳宝礼止住了哭声,抽噎道,“姐姐说真的,以后都不离开我了?”

    楚云梨点头,看了看院子里,问道,“怎么你在这里做饭?陶婆婆呢?”

    “陶婆婆回家了。”柳宝礼垂着头,语气里有些失落,“大伯母说,我们家养不起闲人。多养我一个已经很艰难,不能再留下陶婆婆了。”

    楚云梨皱眉,“那现在谁做饭?”柳宝礼虽然在烧火,但他确实折腾成这副模样也还没有把灶点起来,做饭肯定不可能。

    “安堂姐。”柳宝礼下意识压低了些声音,“她还不给我饭吃,我偷偷进来,还被大伯母打了。”说着就去揉背。

    楚云梨掀开他微湿的衣衫,就看到背上一条条红肿的印子。她突然想起柳宝礼屋中的人,又问,“你屋子里住别人了吗?”

    “大伯母说大哥读书辛苦,我那屋子光线最好。”柳宝礼越说越沮丧,“可是当初爹娘说也要送我读书的。”

    楚云梨扬眉,“那你现在住哪?”

    柳宝礼指了指隔壁,“住隔壁。”

    饶是楚云梨见多识广,此时也禁不住生出些怒意来,隔壁那是柴房,四面漏风哪能住人?

    她拉着柳宝礼出了厨房,“现在先别吃,一会儿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她径直去了柳宝礼的屋子,对着里头的柳宝远指着柳宝礼,质问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帮我照顾好弟弟?”

    柳宝远看到她,愣了下,“宝烟,你何时回家来的?”

    楚云梨冷笑着进门,“滚出去!”

    一边说,一边将他的书和被子往外扔。柳宝远自懂事起就开始读书,满脸怒气却并不动手,“宝烟,你怎能如此粗鲁?”

    楚云梨正扔得欢快,门被打开,柳宝安挽着菜篮子进来,看到院子里一片凌乱,又看到楚云梨发疯一样往外扔东西,她倒是比她只知道读书的哥哥知道得稍微多点,忙上前,“宝烟,这是做什么?”

    楚云梨冷笑道,“你们一家都给我滚!”

    柳宝安皱起眉,“我们都是一家人,爹娘特意带着我们过来照顾宝远的。”

    “不用你们,我自己会照顾。”楚云梨站在屋檐下,看着被她这凶狠的动作吓得傻掉的兄妹俩,“你们一家,全部给我滚出去。”

    柳宝安反应过来,跑到门口去大声喊,“爷,奶,快回来啊,宝烟她发疯了。”

    楚云梨板着脸进了厨房,一把操起菜刀,拉着柳宝礼站到了大门口,配上她青紫的脸,整个人凶恶无比,“谁要是进来,先问过我!”

    柳母走近看到这样的情形,顿时开始嚎,“夭寿哦,这好好的姑娘怎么就疯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围上来不少人,楚云梨对上众人狐疑的视线,“我没疯。”然后指着自己的脸,“大家伙儿评评理,那吴启斯他就是个酒鬼,前天喝醉了之后,就对我动手了。把我打的半死,吴家没有一个人愿意进来劝他。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我怕再待在吴家,什么时候被打死都不知道。”

    楚云梨见众人窃窃私语,确实在听她说,掏出一块帕子捂着脸,声音断断续续,无比委屈,“今日吴家闹分家,嫂嫂回去叫了娘家人,我才抽空跑了回来,没想到……没想到……当初说要帮我好好照顾弟弟的大伯他们,就是这么帮我照顾的。”她把柳宝礼推到了众人面前,“他没有饭吃,房子被大哥占去,被撵去睡柴房,偷进厨房还要被打一顿,尤其他现在还发热,我实在不敢想象,我要是没回来……他风寒加重,我弟弟……我爹娘就这么一个儿子,爷,奶,你们倒是真狠的下心。”

    她仿佛誓言一般,“吴家我不会回去了,我要留下来照顾弟弟!”

    大伯母不知何时已经回来,闻言皱起眉,“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嫁什么?”楚云梨大声反问,“他吴启斯趁着酒醉占我便宜,我还没去衙门告他呢。一个酒鬼,还是个喝酒之后会打人的酒鬼,大伯母,您还真是为我着想,你看看我脸上的伤,看看宝礼这副模样,你就是这么照顾我们的,现在你还要劝我回吴家。你夜里敢闭眼吗?不怕我爹娘找你吗?”

    余氏后退一步,摸了摸胳膊,总觉得有些冷,忙吩咐柳宝安去烧水给柳宝礼洗漱,劝道,“宝烟,你太偏激了。是,宝礼确实……我以后会注意他的。”

    “没有以后了。”楚云梨正色道,“吴家我不会再回,弟弟我亲自照顾。不劳烦大伯母。”

    她指着院子里的东西,“麻烦你们一家从我家搬出去!”

    余氏面色尴尬,尤其周围这么多人围观着,狐疑的视线打量她,忙道,“你这孩子,天都黑了,要搬也是明天……”

    楚云梨一把刀横在自己脖颈间,“不搬是吧?不搬我就死在这里,死了我也不放过你们,我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住这院子!”

    周围的人忙劝余氏,“别逼孩子了,她爹娘刚走,嫁的还打人,你们还是回去,以后再说。”

    “对啊,这刀要是真的……出事了可怎么好。”

    “柳大夫刚走,你们别逼孩子。”

    周围的人,无一不是在劝余氏离开的。柳大伯背着手,面色慎重的看着面前的闹剧,“宝烟,我是你大伯,你爹走了,我就是你长辈,今日你这不对。首先你嫁人了,从吴家跑回来不对,其次……”

    “不走是不是?”楚云梨的刀割上脖子,殷红的鲜血瞬间就落了下来,周围的人忙拉住他,“真不能说了,会出事的,赶紧搬回去吧。”

    余氏眼神一转,“这样走,我们也不放心呐。”她看向楚云梨,“是,我没照顾好宝礼,是我不对,你不信任我们,我也理解。我们这就搬走,只是你爷奶总可以留下吧?”

    她一本正经,“要不然我就不搬!要是走了,没人看着,你这边出事了,我怎么给你爹交代?”

    楚云梨看向那边的柳家老夫妻,点头道,“可以。你们赶紧走!”

    柳大伯一家收拾东西离开,楚云梨搬凳子坐在大门口看着,不许他们拿走一点属于自家的东西。

    余氏倒是收拾得快,兴许是想着还要回来,反正东西没搬完,一家人利落的走了。

    等他们走了,楚云梨帮柳宝礼打水让他洗漱,之后带着他去医馆治病。

    洗干净的柳宝礼是个白嫩嫩的包子,出了院子后回头看了看,满脸担忧的看着她,“姐姐,你疼吗?”

    说话间还伸手去摸她的脖子,又不敢碰,看到她青紫的脸就更担忧了。楚云梨只是随便包扎了下,她下手有分寸,只伤了一点点皮。摇头道,“我没事。”

    “姐姐,我好怕。”柳宝礼的眼泪掉了下来,“怕你真的跟爹娘一样离开了。”

    楚云梨摸摸他的头,“不怕。还有你在,我不会死的。你是男子汉,不能哭。”想了想,她又道,“其实我是吓唬他们的。”

    那么多人围观,如果她太强势,直接把人丢出来,给人感觉咄咄逼人,且不识好歹。

    但她这样示弱,外人都会觉得她是在吴家受了伤又被弟弟生病刺激了,这才自残。原先柳父在的时候可没少帮助邻居,他的儿女,这些人自然会多看顾些。不止不会觉得她过分,兴许还会脑补柳大伯一家在外人不知道的时候如何虐待他们姐弟二人,反而会帮着她劝余氏一家离开。

    她带着弟弟直接去了医馆,此时天色渐晚,医馆中的坐堂大夫早已走了,里面只有一个不认识的三十多岁男人,看到姐弟二人进门,眼皮都没抬。

    楚云梨直接过去,“帮我抓副药。”

    那人挥挥手,“对不住,打烊了,明日请早。”

    医馆还有打烊的?

    以前柳父在的时候,半夜有人来敲门他也会过来帮人抓药的。随便哪家医馆,无论从赚钱还是帮人的角度看,都没有拒绝给人抓药的道理。

    这人分明就是为难她。不知道是他本身故意,还是余氏那边吩咐过。

    楚云梨眉心皱起,眼神看向他后头的药柜,心里盘算着药方,不妨那人双手环胸,笑吟吟道,“小妹妹,不如你软语求我两句?虽然你这脸上受了伤,但你原先还是长得不错的,说不准我会帮你哦。”语气轻佻,眼神也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尤其在她胸口落了落。

    楚云梨一把揪住他衣领把他拉到面前,另一只手摸上了边上的银针,飞快朝他眼皮扎了一针,“这招子不知进退。”留着做什么!

    那人捂着眼睛,“你做什么?”他眼睛疼痛且看东西重影,半天看不清楚,等他揉半晌能看清楚时,楚云梨已经抓了药磨了粉,正端着一碗水让柳宝礼喝。

    “你以为这铺子还是你家的?”他有些得意,“现在已经是我姐姐的了,现如今我就是掌柜,你拿药确实可以,但是从明天开始,你要是还能进来,我叫你一声姑奶奶!”

    小人得志!

    楚云梨也不与他纠缠,现在最要紧是带着柳宝礼去吃饭,然后让他回家好好休息是要紧。她可没忘记这孩子两个月后就没了,得好好照管着。

    楚云梨收好了药,冷笑一声,拉着柳宝礼出门。

    柳宝礼回头看了看亮着微弱光亮的医馆,“姐姐,那是爹的医馆。”

    楚云梨闻言笑了,“放心,明天他就来不了了。我们先去酒楼吃饭,吃顿好的。”

    闻言,柳宝礼果然高兴起来。

    镇上夜里还是有酒楼的,且还有热闹些的,不过那些地方不太合适他们姐弟两人去。

    第92章 挨打受气的小媳妇五

    所以,楚云梨只找了一家快打烊的铺子,也没挑什么贵的菜,不过姐弟俩都吃得很香,吴家那饭菜,能吃饱就不错了。楚云梨从昨晚上到现在,就中午吃了俩馒头,那俩馒头还是吴启斯的。

    吃饱喝足的姐弟二人,就着月色和各家昏黄的烛火回了家,到家的时候,发现大门紧闭,柳宝礼上前敲门,“爷,奶,开门,我们回来了。”

    敲了半晌,不见里头有动静,倒是隔壁的大娘开门探出头来,“宝礼,你们这是……”

    楚云梨冷笑,声音却柔和不见一丝怒气,“没事,大娘,我爷奶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大概是没听见。能不能借你家梯子使使,我们自己翻进去。”

    大娘一怔,她本来想说兴许里头听得到只是不开门,看到满脸青紫的姑娘月色下亮晶晶的眼神,叹了口气,“我让你大叔给你搬。”

    楚云梨爬着梯子上去,然后跳下去后再打开大门,笑吟吟和隔壁大娘道了谢,这才拉了柳宝礼进门。

    其实她本来打算自己翻进来来着,不过有人看到了,再翻墙就不好了。

    她先带着他洗漱,又去了柳宝礼的屋子帮他收拾,先前被她丢的乱七八糟,不过柳宝远带着了他的笔墨纸砚之后,屋子里就空了许多。

    兴许是余氏没想过她还能回来,原先属于柳宝礼的被子和衣衫都好好的收在箱子里,看模样根本就没打算拿出来用。

    拿出被子铺好了床,让他睡觉。

    柳宝礼躺在柔软的床上,拉着她的手,“姐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楚云梨笑了,“不是,姐姐会一直陪着你。”

    等他睡了,楚云梨才出门去看自己的屋子,这房子拢共就四间房,两间正房两间厢房,以前柳宝烟姐弟住厢房,正房柳成夫妻俩住,还有一间是专门待客的。柳大伯一家搬进来后,住得满满当当,兴许也是因为这个,才让柳宝礼住柴房。

    所以,楚云梨去的是原先柳宝烟的屋子,摸黑进门觉得脚下不对,她摸了桌上的火折子点亮烛火,这才发现满屋子都是水,最严重是床上,床上挂着一半的被子上还在滴水。

    楚云梨立时就怒了,先前余氏一家收拾东西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再说也没看到他们端水入这个屋,很明显这是等他们姐弟离开后,老两口干的好事。

    她出门去了厨房,打了两桶水一手一桶去了正房,“砰”一脚踹开门,拎着水桶进了里屋,月色朦胧中看到床上惊坐起两人,她拎起水桶就往床上倒了过去。

    尖叫声里,楚云梨两桶水往两人身上床上倒完。

    柳母被一桶凉水从身上浇下,冷得彻骨,怒而质问,“疯子,你这是做什么?”

    现在是秋日,白天还好,夜里就开始冷了,楚云梨拍拍手,冷笑道,“没看出来吗?”

    她指着水桶,“给你们醒醒脑子,现在是在我家,别闹妖!”

    “我是你奶!”柳母有些崩溃,大喊道。

    楚云梨掏掏耳朵,“你有个长辈的样子?还往我床上倒水,看把你能的。”

    说完出门,就看到柳宝礼抱着被子站在门口,楚云梨朝他挥挥手,“没事,你赶紧去睡,我也要睡了。”又嘱咐,“拴好门,不是我找你,别理会。”

    然后就进了另一间正房,这里是柳大伯他们住的屋,床上的被子都还是铺好的。楚云梨把那些卷起,重新在箱子里找了两床铺上,拴好门睡觉。

    她昨夜没睡好,白天在吴家的时候也睡不实,早就困了,盖上被子后,想了想去针线篮子里找了布头,卷了卷塞入耳中。

    外头砸门,她理都不理,伴着砸门声睡了过去。

    翌日早上,楚云梨出门路过正房窗户时,看到柳母和柳父两人地上铺了被子,正睡得香。

    失算了啊,该把地上也倒上水,昨天她回去的时候,那可是满地都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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