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面色很是不好,“你要想好,今日我从这个门走出去,我们之间便再无情义,到时候你别怪我下手太狠。”

    楚云梨不以为然,“难道伯夫人以为我们之间有情分吗?再说,伯府对我何时手软过?”

    当日楚云梨代嫁进门,伯府那时候可就说过带她回去,要送她离开京城的。

    这话简直把于氏气了个倒仰,怒急之下转身就走。

    翌日早上,府中就传来月姨娘得了急症暴毙的消息。

    月姨娘死了。一个姨娘而已,秦启逸和逸阳院的人全部一身缟素。

    等到楚云梨满月,府中已经习惯了没有月姨娘这个人。

    楚云梨满月之后,又开始每日往正院去请安,恢复请安的第一日,去的路上就碰上了秦启逸,他一身素白,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怨毒。且没有开口要打招呼的意思。

    两边人错身而过,还真就没有打招呼,楚云梨也不理会。她去正院请安,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刚生孩子,加上姚氏那时候放月姨娘进门,本来觉得没什么,但秦绍冷了她几天,又认真和她谈过一回,她对楚云梨多少就有些歉意,再加上孙儿一天一个样,实在可爱,爱屋及乌,对于儿子的媳妇儿和孙儿的母亲又怎会再为难?

    不过坐了一会儿,就让她回去休息了。楚云梨回去的路上,发现秦启逸还在,看到她过去,还迎上来几步,“嫂嫂。”声音暗沉沉的。

    “二弟有事?”楚云梨直接问。

    秦启逸负手而立,“当日我与胭儿两情相悦,胭儿为了我不惜逃婚,这份情谊我永远记得。嫂嫂,你因为我们俩可以一步登天,本以为你会记得这些情分,对我多少有些感激,没想到你居然见死不救。我娘因为你没了,这份情谊我永远记得。”

    “讲道理,你娘当日闯进门可是要杀我的。”楚云梨都有些烦了,“要不是母亲来的及时,现在死的那个人就是我。”

    “如果没有人算计,我娘如何会从禁足的屋中跑到绍安院?”秦启逸冷笑,“我娘落到如今,不过是有心人一步步算计而已。”

    “那她拿着匕首,想要杀我总不是假的吧?”楚云梨也冷笑,“只许你们害人,我不开口求情,她就是我杀的,你娘明明就是你爹……你不恨他们倒来恨我。还真是挑软柿子捏。”

    两人不欢而散,到了晚间,今日秦绍没回,楚云梨抱着孩子看他眉眼,奶娘进来,低声道,“夫人,小公子该喂了。”

    楚云梨把孩子递过去,无意中触到奶娘滚烫的手,微微皱眉,把孩子抱回来,上下打量她。只见奶娘的脸有些潮红,似乎很热,“你怎么了?”

    奶娘有些紧张,“奴婢方才去了园子里转转,突然想起该喂孩子了,紧赶慢赶了回来,跑得有些热。”

    看到她紧张,楚云梨心下越发戒备,抱回孩子放到自己身边,淡然道,“乳母太累的话,不适合喂孩子,你先喘口气再说。”

    闻言,奶娘急了,“奴婢方才喝了一口热茶才会如此,夫人快些将小公子给奴婢,免得耽搁了喂奶的时辰,再让小公子哭坏了嗓子。”

    这么着急,就更有问题了。

    “去找大夫来。”楚云梨扬声吩咐。

    闻言,奶娘更急,跪到了她面前,“夫人,奴婢要给小公子喂奶了……”

    她说着话,嘴角已经流出了黑色的血迹,她伸手一抹,顿时大骇,磕头道,“求夫人救救奴婢,救救奴婢的孩子。”

    她不停地砰砰砰磕头,楚云梨皱眉,“怎么回事?”

    “是逸阳院,他们让奴婢喝了那碗药再喂小公子,要不然就要杀了奴婢的孩子……是真的,奴婢看到孩子的耳朵了……我儿子的耳朵上有颗红痣,那耳朵上一模一样,奴婢不会认错………”她一边磕头一边说话,急得语无伦次,嘴角流出的黑血越来越多,渐渐地已经抬不起头来了,很快就不动了。

    伺候的丫鬟和嬷嬷都站在不远处等着吩咐,见状都吓得面色苍白。

    楚云梨心里也捏了一把冷汗,要不是碰到了她的手警觉了起来,这孩子真要是喝了她的奶。她这么一会儿就没了气息,这毒药,可以说无药可救,孩子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楚云梨面色冷沉,掀开被子下了床,裹上了披风,冷声道,“抬着她跟我去逸阳院。”

    其实如果这些人对她动手,比如月姨娘,也比如徐胭儿还有于氏,她都能心平气和与她们纠缠,但是对着孩子动手,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她面色难看地走在最前,身后粗壮的婆子抬着个生死不知的奶娘,一行人浩浩荡荡。路上看到奶娘面色的人都骇然不已,有那机灵的已经跑去了正院禀告。

    逸阳院中一片安静,楚云梨无视边上迎上前的婆子,左右查看后,直接去了正房。

    正房门口守着丫鬟,说起来还是熟人,当初徐胭儿身边的丫头紫蝶都是认识的,现在也还贴身伺候着,看到是她,丫鬟有些着急,“紫蝶,你这是做什么?”

    楚云梨也不理会她,一脚就踹上了房门,砰地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屋中,徐胭儿正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把戒尺,正使劲敲着站在她面前姚柔婉的肚子。

    姚柔婉被两个婆子架着,嘴也被堵了,惨白的面上都是眼泪,门被推开她就望了过来,看到门口的楚云梨时,先是惊讶,然后狂喜。

    “来了?”徐胭儿丝毫不慌,还有性致与她打招呼,“紫蝶,你这么气势汹汹的,再是我嫂嫂,也不合规矩吧?果然丫鬟就是丫鬟,哪怕披上了华丽的衣衫,也改不了骨子里的下贱。”

    楚云梨进门,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然后示意婆子把奶娘放在她面前,问,“这是你做的吧?”

    “是又如何?”徐胭儿哈哈大笑,“你的孩子还在吗?是不是也和这奶娘一样?我都说了会化作一摊血水……”

    楚云梨冷斥,“疯子。”

    徐胭儿丝毫不在意,“我都没有孩子,你们这些丫鬟凭什么过的比我好?踩着我做了人上人,你还看不起我,甩我巴掌。你儿子没了……哈哈哈哈……有你哭的时候。”

    边上的姚柔婉捧着肚子一脸痛苦,徐胭儿伸手一指,“那边要落胎了哦,你带着个死人放到姚姨娘面前,把她吓小产了……哈哈哈哈……你们就是现在找大夫也来不及了,我早就灌了药了。”

    还真是连这都算计好了。

    姚柔婉本来抚着肚子,对着楚云梨一脸哀求,闻言,面色顿时灰败下来。

    那边的徐胭儿还犹自觉得不够,“你是不是想杀我?可惜有伯府在,你这个我的义姐,你不敢!”

    楚云梨伸手掐上她的脖子,渐渐地收紧。

    徐胭儿一开始还嬉笑,满脸不屑,笃定她不敢动手,但脖颈间力道越来越大,她喘息都困难不已,忙伸手去掰她的。

    楚云梨的力道又岂是她能掰开的,徐胭儿的脸色紫胀起来,开始翻白眼,恰在此时,门口出现了一行人,姚氏气喘吁吁,“蝶儿,不可!”

    却有一道人影更快的掠了进来,伸手揽过她的肩,低语道,“明萱。”然后声音加大,“为了她赔上你自己,不划算。”

    有姚氏算计月姨娘众目睽睽之下杀她在前,楚云梨又怎会犯这种错误,不过是想要吓她一回。就像是秦绍说的,为了她赔上自己,不值得。所以,秦绍这一劝,她随之就松了手。

    徐胭儿软软的落到了地上,呛咳不已。再次看向楚云梨的目光中满是惧怕,“我要……回府。”

    姚氏这时候进门来,还没走近,那边的姚柔婉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扎进了徐胭儿的喉间。

    她动作太快,离得近的楚云梨客两人察觉到她的动作后,第一反应就是避开,没想到她居然是冲着徐胭儿去的。

    徐胭儿喉间和口角流出大片大片的血迹,她呛咳了几下,狠狠瞪着姚柔婉,不动了。

    屋子里众人都愣了一下,愣过之后,姚氏反应过来,“姚姨娘对主母动手,先抓起来。”又看到她身下流出大片的血迹,叹息一声,“先找个大夫吧。”

    这边还没处理完,秦启逸回来了,看到满屋狼藉,一妻一妾都倒在血泊中,自己院子里的婆子丫鬟吓得更鹌鹑一样缩在角落,暴怒的情绪根本遮掩不住,冷声道,“伯府和我,都不会放过真凶的。”

    说罢,转身出门,先去了伯府报丧,之后和定安伯夫妻一起去了京兆尹报案。

    报案这事,国公府这边就没人怕,看起来血淋淋,但谁也没动手。

    楚云梨刚满月,也被传唤到了堂上。最后查出,她儿子那被毒死的奶娘之子,还是秦启逸身边的人抓的,奶娘的儿子在他名下的宅子里,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没了性命,也确实少了一个耳朵,不止如此,还有奶娘的夫君,也一并都在,父子两人都早已没了气息。

    秦启逸当即就被下了大狱,理国公本来想要求情的,在看到父子两人的尸首后沉默下来。秦启逸为了一己私欲杀人害命,且手段残忍,罪证确凿,判秋后处决。

    本来应该是立即处决的,理国公悄悄求了情,这才判到了秋后,离现在还有大半年。

    定安伯夫妻痛失爱女,还没找楚云梨算账呢,那边就有人告他收受商人贿赂,伙同商户贩私盐。皇上闻之大怒,下令彻查,最终罪证确凿。

    皇上自登基起,对于各勋贵优待,但对于收受贿赂之事格外严厉,朝中无一人敢求情,定安伯收回爵位府邸,抄家下狱,最后定安伯徐文廉斩首,其妻也参与其中,同样斩首,皇上酌情,秋后处决,其余家眷流放,后人三代之内不得科举。

    这对翁婿最后在法场上见面时,互相指责,还破口大骂,最后的声音随着刽子手落下的大刀一起淹没。边上还有个一直沉默的姚家长子,也是同一日受刑。

    姚氏夫妻在儿子被斩后,伤痛之下,辞官归隐了。

    第167章 富贵人家的奶娘一

    楚云梨和秦绍两人都舍不得死,一辈子都想要日子过得慢些,找了许多养身的方子,但还是一日日衰老过去,两人活到了八十多,已经是难得的高寿,最后,两人一起相拥着闭上眼睛,许愿下辈子能遇上。

    再次醒来,楚云梨伸手摸了摸边上,一片冰凉,她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一身大红嫁衣的紫蝶微微笑着,渐渐地消散。

    她叹息一声,打开玉诀,紫蝶的怨气:500

    善值:26650+3000

    她看着那个3000,这一次两人虽然也做善事,但其实并没有上辈子赵小丫时帮助边关将士提高女子地位那么大的影响,这3000应该是她做下的所有,也就是说,每次都要分走她善值的秦绍这一回居然没能分,随即她一想,大概是因为秦绍这一次的家世,虽然出身好,但英年早逝,如果没有她,已经死了。

    也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

    技能一栏的医术,已经从一开始的普通到精通了。她自从买下回春术和基础内功,她之后再没有买过东西,这些善值一直都攒着,她记得那冥差说过的话,善值很有用,直接关系着下辈子投胎。

    投胎这种事如果可以自己选,那归根结底还是达成许愿者的愿望。她现在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投胎是不想了,她只想着,等攒到一定地步,兴许就能与他相遇了。

    她没起身,再次闭上了眼睛。

    她醒过来时,屋子里一片昏暗,只有透过窗纸洒下的月光,这会儿似乎是半夜。借着月色,看得到屋子里摆设精致,而她,居然是睡在一把软榻上的。

    除了她,屋子里再没有其他人,她鼻子微动,闻到了一股夹杂着淡淡药味的香味。那药,若是没闻错,闻多了后会惊惧多梦,食欲不振,整个人会虚弱下去。

    她起身,走到桌旁的香炉中,打开香炉,端起茶水浇灭了里头的正燃着的香料。

    水接触到燃着的香料,发出轻微的“嗤”声。楚云梨微微皱眉,方才她起身时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穿的是最简单的那种衣衫,这个简单,是一点绣花没有,干净到连个放银子的兜都没有。而且胸前鼓鼓,还有些胀胀的疼。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并不陌生,这是生过孩子正在喂奶的妇人,胸前就会有这种感觉。

    楚云梨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走回软榻上闭上眼睛,半晌再睁开时,一脸严肃。

    这一回倒不是成亲,她直接升级了,过来就要奶孩子。方才她没猜错,她现在——就是个奶娘!

    上辈子儿子那个奶娘,就是被秦启逸抓走了儿子,一家子都不得善终,她现在……其实比她也差不多,额,可能还要惨些。

    心下正盘算正一团乱麻从哪里开始解,对面,一个孩子哇一声哭了出来。瞬间就惊醒了她,忙上前抱过孩子,喂奶这个活,这么多次下来,她也喂过,但喂别人的孩子,这还是第一回 。

    她生孩子,基本上都不用她亲自从头到尾的带,但到底带过,喂完了奶,再换了尿布,孩子已经重新睡着了。

    原身张秋娘,出生季城辖下平安镇中的百姓村,爹是个屠户,日子还行,就是家中不缺荤腥之后,喜欢喝酒,喝酒之后就爱打人,张秋娘前头还有个哥哥,底下还有弟弟妹妹,她夹在中间并不得宠。但好在家中不缺她吃喝,磕磕绊绊长到了十五岁。

    张父喜欢喝酒,认识了一堆酒肉朋友,一次喝醉之后,就把张秋娘许了出去。

    许出去的这户人家,父子三人都是出了名的老赖,吃喝嫖赌样样都不虚的那种,张父酒醒有些后悔,不过已经说出去的话再无更改的道理,一时义气,就接下了陈家的小定。

    父母之命,张秋娘只得嫁给了陈家老大,陈家的男人全部都喜欢喝酒,女人任劳任怨的干活,哪怕张秋娘在家中不得重视,也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好在她进门半年后就有了身孕,这才得以稍稍喘息。

    十月怀胎,张秋娘无时无刻不在担忧,因为她早听说过,陈家幼女长到十三岁时被卖去那脏地方,再没有回来过。

    于是,她时时悄悄求神拜佛,希望生下来是个男孩,但事与愿违,她生下来的,就是个虚弱的女儿。

    正当她惴惴不安时,她夫君陈大福已经帮她找好了去处,就是去大户人家做奶娘,还说只要她好好伺候小少爷,每个月工钱交回去,就会善待孩子。

    于是,张秋娘就成了季城富商卢家长孙的奶娘。

    楚云梨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假寐,很快天就亮了,丫鬟给她送了饭菜进来,“张娘子,该吃饭了。”

    早前张秋娘刚来时,发现这卢家比起陈家简直好太多了,她身为奶娘,一天五顿,夜里还有宵夜,顿顿都有鱼有肉还有补身的汤,而且管饱,只需要喂奶照顾孩子,别的什么都不要她做。

    楚云梨看着桌上的两菜一汤,米还是精米,但就一点,饭菜很是回归本真,从饭到菜,愣是什么味都没有,连盐,那都是没有的。

    对于张秋娘来说,能吃饱还能有肉就很好了,但对于楚云梨来说……这简直比喝药还难,喝药好歹有个苦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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