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事实,别说孩子,这肉送到嘴边,好多大人都忍不住。

    楚云梨扬眉:“合着这规矩就我们母女俩该守?”她看了一眼锅中:“还是,娘只是单纯地不想让我们吃肉?”

    “对!”寇母气急败坏:“死丫头片子吃什么肉?也不怕闹肚子!福气来早了,小心早幺!”

    楚云梨眼中一抹冷意划过。

    寇母身为孩子的祖母,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实在堪称恶毒。

    “既然吃了会死,那大家都别吃了。”楚云梨将锅中的大半只鸡装入盆中,端去外头倒在了路上。

    村里那些散养的狗子闻着肉香早已经围在门口转悠,看到有肉,瞬间就扑了上去。

    寇母:“……”

    她满脸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儿媳,又看了看门口被狗子抢作一团很快就四分五裂的鸡,气得脑子一懵,颤抖着手指指着楚云梨,失声问:“你怎么敢?”

    扔都扔了,有何不敢的?

    村里人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自然没多少东西给狗子吃。村里的这些狗平时过得也苦,楚云梨随口道:“咱们自家不能吃,拿去送人的话,送一家不送一家容易得罪人。让这些狗子打打牙祭也挺好。”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寇母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二丫本来从后院出来,看到院子里情形不对,利索地转身跑了。

    好半晌,寇母才憋出一句:“你给我滚!带着你的丫头骗子给我滚得远远的。”

    楚云梨讶然:“桃子她爹刚走,你就要撵我们母女出门?”她一抹脸,像是擦眼泪:“行吧!我自认倒霉,可他们赔的银子你得分我们一些,那些是桃子爹用命换来的,给您是应该的。毕竟他身为人子,该孝敬长辈,但您也不能全都拿完,桃子爹得养妻女……您就当我改嫁了,我的那份不要。可桃子的那份,您必须要给!”

    寇母做梦也没想到,乖巧的儿媳居然胆子肥到要跟她分银子,她气不打一处来:“想要银子,门都没有!”

    说实话,寇双全就这么没了。村里人赔给他的银子就该给他的孩子。

    但是,村里人一直认为儿子才可传家。桃子是个姑娘,谁拿了这银子,把她养大再给她陪上一副嫁妆,村里人认为就已经足够。

    寇母心里清楚,如果柳叶儿真要带桃子走,她一毛不拔定会被人戳脊梁骨。只道:“桃子是我寇家血脉,有我在,总归有她一口饭吃。你要滚我不拦你,若你想带着桃子,除非我死!”

    她知道母女俩感情深,也不想担一个儿子刚走就把儿媳赶走的名声,放下狠话后,转身就进了门。

    又扬声吩咐:“二丫,再杀一只鸡。你三弟身子弱,得好好补补。”

    方才婆媳俩吵得这么凶,隔壁邻居都听到了动静。寇双喜却一直没出了劝架,明显就是在装死!

    楚云梨将锅中剩下的汤盛出,撇去上面的油,将汤给了桃子慢慢喝。自己则踱步去了寇双喜的屋子,伸手敲了敲,推开门道:“老三,装病也要有个度。现在娘已经没哭了,你还头疼腿疼的,是要把家里的这些鸡杀完才行?”

    寇双喜扶着额头:“嫂嫂,我是真的头疼。”

    “生病了就找大夫,别找鸡的麻烦。”楚云梨声音挺大,故意说给那边的寇母听:“鸡给我们家下蛋已经够辛苦了,还见天的担忧自己的小命,也忒倒霉了。”

    又好奇问:“老三,你是真头疼,还是假头疼?要不要我帮你请大夫?若是不请,那这鸡也不用杀了。”

    寇双喜:“……真头疼。”

    楚云梨颔首:“我去帮你请大夫!”

    对此,寇母倒没拒绝,她不觉得小儿子是装病,听到儿媳的话本想出来理论,可看她愿意跑一趟镇上请大夫,便住了口。还催促:“快去快回。”

    寇双喜压根没想请大夫,万一被看出装病。娘肯定要生气揍人!他急忙道:“嫂嫂……我养养就好了……”

    楚云梨回身:“有病就要治,讳疾忌医可要不得。娘已经说了,现在寇家我们这房只剩你一个独苗苗,你可不能出事儿。否则就绝嗣了。”

    寇母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舒服。可又挑不出哪有毛病,赞同道:“对!头疼就得看大夫,上面的高家老太太,最开始就是头疼,才几个月就不行了……”

    寇双喜:“……”他才没有不行!

    第1222章 装病的小叔子三

    在寇母的满心担忧中,楚云梨真准备去镇上请大夫。

    她刚走出门,寇母不知想到什么,吩咐道:“我去!”

    楚云梨顿住脚步,现如今村里的规矩是,儿媳得听婆婆的话。只要婆婆没把人苛待死,儿媳就不能说婆婆的不对。

    寇母跑下了山。

    二丫悄悄进了寇双喜的屋子,担忧道:“三弟,你别装病啊!大夫真来了,你还怎么装?”

    寇双喜从小到大调皮捣蛋,没少挨骂。这两日才感觉到母亲春风般的温暖,还有家里的肉都紧着他吃的优越。此时听二姐的话,满脸不以为然:“就算大夫说我没病,只要我一口咬定头疼……看不出来,是他医术不精!”

    二丫:“……三弟,娘都已经杀鸡了,方才还想杀。你这病要装到何时?”

    寇双喜想了想:“我已经好久没吃肉,等娘再一杀只鸡给我,我就好了。”

    楚云梨站在窗户外,将二人的对话收入耳中。

    其实,寇双全还在的时候,寇双喜还算听话,偶尔任性也会被母亲和哥哥压服,从来干不出这种混账事。

    楚云梨带着孩子将母女俩住的屋子重新收拾了一遍,至于别的屋,她压根就没进。

    柳叶儿的死,寇家人或多或少都有参与。

    正在擦灰,门口站了个纤细的人影。楚云梨瞅了一眼:“二丫,你有事?”

    二丫试探着道:“嫂嫂,二哥他已经跟我说过,等再吃一只鸡,就会病愈,您别生他的气。也别再跟娘吵,行吗?”

    “我生气是你二哥装病吗?”楚云梨甩着手中帕子,正色道:“我是生气娘她不拿我们母女当人。那鸡还是我喂的,凭什么我一口都沾不上?连桃子都不能吃?”

    二丫哑口无言:“大哥刚没,娘还没醒过神,正伤心呢。咱们别跟她一般见识。”

    楚云梨声音更大:“你大哥还是我孩子他爹,我就不伤心吗?”

    二丫说不过她:“我是好意,你冲我凶什么?”

    语罢,转身就走。

    楚云梨扬声道:“若你的好意就是让我退让让我理解包容他们的话,我可承受不起。”

    ……

    一个时辰后,寇母才把镇上的大夫请了来。就这,还是她在路上搭了车,否则还得更久。

    和大夫一起回来的,还有寇母买的一大块肥肉。

    此时的寇双喜躺在床上,抱着头嗷嗷惨叫。

    大夫见状,急忙上前把脉。好半晌才收回手,面露疑惑,又仔细询问症状。

    寇双喜胡编乱造,前言不搭后语,说得乱七八糟。也是因为他见的病人少,不太会编谎话。

    大夫皱起眉,好半晌才道:“脉象上看有点内火,没有大碍。可观他说话,又病在脑中,像是发了癫症……”

    他的话一出,寇双喜身子一僵。

    寇母吓得六神无主:“大夫,这病严重吗?他从小到大都挺康健,风寒都没得过几回。怎么会惹这样的病?你会不会看错?”

    大夫摇头:“癫症最是说不清。有的人疯了几年自己就痊愈了,也有的疯得越来越重。加上他说自己头疼,依我看,他该是后者。”

    他说得一本正经,寇母吓白了脸。

    看着大夫脸上的慎重,寇双喜心下狐疑,这说得……好像他真要疯了似的。

    寇母抓着大夫问了半天。

    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你们平时要拿人守着他。得了癫症的人不知高矮,古籍上就有落入水中,或者是摔下山崖而亡的。”

    送走大夫,寇母眼睛通红,回到院子里大发雷霆:“二丫,赶紧把肉给你哥炖上。”她看向一旁面色漠然的楚云梨母女,斥道:“谁再敢抢我的肉吃,我跟他没完。”

    几乎是明摆着说让母女俩不许再吃她的肉。

    寇桃胆子小,吓得瑟瑟发抖。

    大概三斤的肉,做好后寇母一锅端给了寇双喜。

    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正是最能吃的时候,寇双喜前后不过两刻钟,真就将那个肉吃得精光,连汤都不剩。

    二丫去收碗时,心情很是复杂:“三弟,你都吃了肉了,别再装病。今日娘为了给你抓药,花掉一百多个铜板。”

    寇双喜伸手一抹嘴上的油,不以为然地倒回了床上:“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二丫:“……”

    她满脸不可置信:“你该不会还要继续病吧?”

    寇双喜拉了被子盖住头:“你管不着。大夫都说我生病了……我真有点头疼。”

    二丫面色一言难尽,伸手去扯他被子:“三弟,你起来把话说清楚!”

    一个要扯,一个不让扯。两人正纠缠,寇母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立刻怒骂:“二丫,你弟弟都病成这样了你居然还不消停?赶紧给我松开!”

    二丫:“……”

    她委屈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看到母亲脸上对自己的厌烦,忍无可忍:“三弟是装的,他就是想吃肉。”

    寇母瞪大了眼,抬手一巴掌狠狠打在二丫脸上,嚎啕大哭:“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二丫捂着脸,瞪着母亲。

    寇母愈发恼怒:“你瞪我作何?想打人吗?”

    二丫拔腿跑了出去,刚出门就看到了院子里的楚云梨,瞪她一眼,自己跑了出去。

    寇母还在里面喊:“别拉她,我倒要看看她能跑到哪儿去!”

    楚云梨:“……”她压根没打算拉人。

    然后,她站在院子里,就听到寇母在里面哭自己的命苦。

    从多年前寇父离世开始哭,又哭寇双全没良心先她一步而去。还哭寇双喜生了怪病,又哭二丫和柳叶儿不听话。林林总总,嚎了近一个时辰。

    惹得周围的邻居都过来问询。

    楚云梨并不隐瞒,将家里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众人得知寇双喜得了癫症,都叹寇家可怜。甚至还有人神秘兮兮道:“是不是你们家的祖坟哪儿不对劲?”言下之意,让他们家找道长做法事。

    楚云梨摆摆手:“我身为儿媳,今早上不过给孩子盛一碗汤就被骂得半死,这家里哪有我说话的份?”

    众人深以为然。

    寇母一个寡妇拉扯着三个孩子长大,那脾气就像那炮仗似的一点就炸。整个村里,都没人敢跟她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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