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二丫才回。

    寇母又骂了一通,大概是真怕女儿跑了,这一回没动手。

    那日之后,二丫沉默了许多。

    不如以前勤快,只要得空就往外跑。哪怕挨骂,她也照样跑。

    村里就几十户人家,根本没有秘密。饶是楚云梨没出去转悠,也听说了二丫跑去给未来婆家干活的事。

    柳叶儿的那个大伯母很满意二丫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在外提及都是满口夸赞。

    事情传到寇母耳中,当着外人的面她没发作,回家后看到二丫立刻就开骂:“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这还没嫁人,就奔着那头去。家里这么多活没干,你看不见吗?”最后又放下狠话:“若是让老娘再听说你跑到柳家去干活,我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去!”

    二丫满脸不忿:“你眼中只有三弟,我做得再多,还不是进了他的肚子,我就是要去!有本事,你真的把我的腿打断。那样柳家不要我了,你也能一辈子把我留在家里做老姑娘。”

    寇母气得七窍生烟,颤抖着手指:“你个混账!”她又开始嚎:“他爹啊,你看见没有啊……你早早走了……留下这些讨债鬼气我……你不如把我也带走算了……”

    二丫跑回了自己屋,“砰”一声把门关上。

    本来她和柳家的婚期在一个多月后,可因为寇双全没了,家中有丧事,只能往后推。

    至少得和丧事相距三个月,论起来,只要推迟一个半月就行。可如今寇母满心满眼都是小儿子的病,哪顾得上?

    她没提,柳家那边因为寇家新丧,也不好上门提。婚期还不知道要推迟多久。

    这几日里,寇双喜的“病”一直没好,断断续续地喊头疼。

    寇母生怕儿子病情严重,每天不是杀鸡就是买肉,鸡蛋更是一顿都没落下。

    而她在把家里的鸡杀完后,这些东西都得去外头买。

    花用的,都是村里人赔的银子。

    楚云梨见寇双喜已经不肯痊愈,这一日吃早饭时,拉了寇母到一旁:“娘,三弟喝了这么久的药,不见痊愈反而还越来越重,那药喝下去就跟没喝似的。咱们是不是该想点别的法子?”

    寇母这些日子心力交瘁,整个人苍老了好几岁,闻言深以为然。

    见她点头,楚云梨压低声音:“我祖母之前跟我说过,山那边有户人家的孩子也是起了癫症,然后是喝童子尿喝好的……”

    童子尿确实是一味中药,偶尔也会用来当药引。寇母皱眉:“当真?”

    楚云梨摊手:“不知道啊!反正我祖母是这么说的。三弟如今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眼看寇母不信,她振振有词:“眼看地里的草该拔了,三弟干不了活,我能好受吗?他好起来,对我也有好处啊!”

    地里的活多一个男人干,确实要省不少力气。寇母信了她的话,皱眉问:“那怎么喝?就这样干喝吗?”

    楚云梨心下一笑,面上一本正经:“干喝能喝多少啊?吃得太少怕是无用。不如给他炖汤喝?做饭的时候也用来熬粥?对了,他往后喝水最好也喝那个……”

    寇母思索半晌,点头道:“我去村里找。”

    语罢,风风火火就要出门。

    楚云梨急忙喊住她:“娘,那玩意儿不能放咱锅里煮。你得托人买个药罐,专门给他熬药和做饭。”

    寇母远远的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楚云梨回身看向寇双喜的屋子,笑容意味深长,还治不了你了!

    第1223章 装病的小叔子四

    二丫站在屋檐下,看到嫂嫂这样的眼神,心下颤了颤。

    方才她好奇之下,偷听了母亲和嫂嫂的话,又看到母亲真的去村里找童子尿,只觉心里畅快不已。她忍不住上前两步:“嫂嫂,万一他不喝呢?”

    “这可由不得他。”楚云梨冷笑:“我会盯着他的。”

    要么乖乖喝“药”,要么就只能痊愈!

    二丫摇摇头:“之前的那些药,娘每次都盯着他喝。他又没病,那么多药喝下去,也不怕吃出病来。”

    这几日里,二丫因为和母亲闹别扭,并不帮家里干活。

    楚云梨也不干,寇母使唤了两次,见喊不动,便开始骂。

    骂也骂不动。

    反而现在村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寇母在大儿子走了后,满心满眼都是小儿子。儿媳妇和女儿都不是人了。

    傍晚,寇母不止带回来了大盆童子尿,还拿了一只半新的药罐。

    “药罐不外借,新的太贵了,我跟你七婶子买的。”寇母把肉放进去,又放了一锅尿:“我已经跟村里亲近的几家打好招呼了,从今日起,孩子的尿都给我攒着。”

    寇双喜睡一觉起来,和前几日一样,饭菜都已经送到了屋中。

    这几日他吃了睡,睡了吃。还都是以前吃不着的好东西,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得喝药。

    看到他醒了,寇母放下手中的盆:“先洗手。然后吃饭。”

    寇双喜从醒来起,一直觉得屋中有股怪味,他吸吸鼻子:“什么味儿?”

    寇母怕他知道真相不肯喝,轻声哄道:“今儿我去打听偏方了,就是山上一种草的根,后来给你熬汤煮饭,平时也要喝那个根熬的水。”她一本正经:“那味道煮出来,闻着有点像尿。”

    寇双喜:“……娘,大夫配的药也罢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才不吃!”

    童子尿确实算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这玩意儿也绝不会把人吃坏。寇母板起脸:“我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的,不许不吃!”

    说着,将儿子手中的帕子接过,端了一碗肉汤塞到他手上:“快吃!”

    寇双喜吸吸鼻子,觉得真有点像尿味,他看了一眼母亲严肃的眉眼,知道没法商量,便开始喝汤。

    这肉汤……实在是怪。

    没有往日好吃,不过,也不是完全吃不下去。

    二丫罕见地站在门口看着他吃饭,一会儿别开头,隔一会儿又扭头。

    寇双喜见了,不满道:“二丫,这是给我治病的。你不能吃!”

    二丫急忙摆手:“知道你病着,我不跟你争。”

    就是送给她,她也不吃。

    方才扭开头是憋不住笑,怕被寇双喜发现,她忍得好辛苦。

    楚云梨也凑过去看,这几日她跑去河里抓小鱼熬汤给寇桃吃,孩子这几天并没以前那么馋肉。看到寇双喜吃肉,眼中满是好奇。

    寇双喜见了门口的两大一小,看了看手中的碗,今儿这肉的味道太怪,他招招手:“桃子,过来。三叔给你肉肉吃。”

    寇母一脸不满。

    楚云梨伸手蒙住孩子眼睛,将人带离,临走之前,还意味深长道:“这是娘特意给你熬的,我们怎么敢吃?”

    初夏过后,天越来越热。夜里,楚云梨带着寇桃站在院子里纳凉。

    二丫凑了过来,低声笑道:“若三弟知道他喝的就是尿……哈哈哈哈……”

    话没说完,人已经乐不可支。

    楚云梨面色如常,轻拍着怀中的孩子。

    好半晌,二丫止住了笑,揪着袖子低声道:“嫂嫂,我有事想求你帮忙。”

    楚云梨没接茬。

    二丫继续道:“大哥走了大半个月,娘一门心思扑在三弟身上,这家我不想呆了。你能不能帮娘说说,让她找媒人早些定下婚期?”

    再有两三个月就是秋收,现在寇双喜躺在床上不肯动弹。等到那时他还是这么懒的话,家里的活就要落到三个女人头上。

    现在二丫还要跑……楚云梨直白问:“你怕秋收?”

    二丫心虚地别开眼:“嫂嫂,我都要成亲了。别人家姑娘大了都会在家捂白一些。可是今年……我要是黑黝黝嫁人,外人会笑话的。再有,柳家今年的地不少,那里以后才是我的家。”说得太顺溜,她连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急忙找补:“嫂嫂,只要你帮了我的忙,等我出嫁之后,会从嫁妆里拿出一些布给桃子做衣衫。”

    寇桃今年才四岁,整个人又瘦又小,用不了多少布。

    “这种事情,你去找村里那些亲近的长辈,也好过找我。”

    二丫有些不甘心:“万一娘不答应,岂不是丢人么?”

    楚云梨恍然,若是她这个嫂嫂提议而被拒绝,外人不会知道。寇母也不会往外说,毕竟姑娘家想赶紧嫁人好说不好听。家丑不可外扬嘛。

    再有,如今寇家艰难,若二丫自己跑去找人,难免让人觉得她太凉薄,对于女子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楚云梨一脸无奈:“娘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张口就骂人。从不会好好跟我说话,我怕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她骂回来。到时候也暴露了你想嫁人离开家里的心思。连累得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二丫默然,觉得此话有理。便不再吭声了。

    说实话,楚云梨也不想留下。可柳叶儿在这山里长大,有些倔强。她和寇双全几年的夫妻感情是真的,就算楚云梨要借着嫁人离开,也得是一年之后。

    而楚云梨不想和他们同住一屋,别的不说,给孩子养身子都得遮遮掩掩。否则被寇母发现,又是一通骂。

    她心里琢磨了一下,翌日带着寇桃去了一趟镇上。

    两日后的早上,突然就从外地来了一个算命先生。走到寇家院子外顿住。

    彼时,寇母正和往常一样在熬药,看到人后,微微一怔。

    算命先生看着寇家的房子,渐渐地面色越来越慎重。靠近篱笆墙:“这位嫂子,相逢即使有缘,能否赠我一碗水喝?”

    寇母为人刻薄,满脸怀疑:“那小路尽头就有水井,你自己去喝。”

    算命先生面色不变:“我这也是想结个善缘,您家的宅子……”

    话说到一半,语气顿住。

    寇母看他欲言又止,心里忽然就想起了儿媳说的偏方,寇双喜喝童子尿已经好几日,丝毫不见好转。这两日村里老有人在说去镇上的庙里祈福,还挺灵验。她正琢磨着去一趟呢。

    “先生,我家宅子可是有不妥之处?”

    算命先生颔首:“有一小蛇,之前有龙压着,还算乖巧。可现在龙不在,底下的鸡被它吓得不轻……敢问嫂子,最近家中可是有属鸡的病人?”

    寇母忙不迭点头:“对!”

    她心里思量开了,大儿子属龙,寇桃属蛇,小儿子属羊。先生的话很明白,因为大儿子没了,寇桃就与小儿子命格相冲。

    也就是说,小儿子会生病,都是被寇桃给冲的!

    寇母气得咬牙:“那我把小蛇弄走……”

    “不可。”算命先生不疾不徐打断她的话:“只需断了这份亲缘便可。”

    寇母讶然:“她是我孙女,这亲缘如何断?”

    “简单。”算命先生负手而立,颇有几分高人风范:“过继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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