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怀着身孕呢,看那样子,已经有一些日子了。该不会是被胁迫的吧?”

    ……

    听着这种人议论,余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两人有些引人注目。

    边上是他纳的妾室,唤作春雨。

    一家人哪怕搬到了城里,也还是不改简朴之风。或者说,正因为在城里安顿需要银子,他们一家是被罗府命人送回的,不好去问余青青要贴补,所以才越来越抠。春雨当初愿意做妾,那是奔着过好日子去的。她还怀着身孕,自然不愿意吃糠咽菜。找了男人哭诉一场,这才得以出来打牙祭。

    吃的东西是不错,可这么多人指指点点,哪里还吃得下?

    又不好直接告诉身边的男人别人在看自家的笑话,只得强忍着。见男人注意到了,心里暗暗松一口气。

    “老爷,我们回家吧。”

    余父叹息一声:“走吧。”

    哪怕富裕起来了,一家人都穿上了绸衫,可他之前的几十年都是地里刨食的庄稼汉,穿着那衣服,更像是偷来的。

    两人出门,看到了楚云梨。

    余父本来没想搭理,走了几步路后,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翠苗,听说你在城里做生意,可还顺利?”

    楚云梨颔首:“挺顺利的。这是……”

    余父在城里面前抬不起头,对着曾经的儿媳,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当即笑道:“这是春雨,你可以唤她小伯娘。”

    楚云梨默了默。

    小伯娘是什么鬼?

    她自然是不喊的,随口道:“恭喜!”

    余父欣然笑纳,伸手摸着春雨的肚子:“大夫都说,这是个男娃。”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幺妹身上:“幺妹,这是小叔叔。”

    幺妹面色复杂,已经懂事的她并不愿意和曾经的祖父说话,干脆装作害羞的模样,躲到了楚云梨身后。

    “娘,这是爷爷吧?怎么他还搂着个这么年轻的姑娘?村里人说的老不羞,是不是这种情形?”

    楚云梨眼神里漾满了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可能是。”

    余父恼怒非常:“你个死丫头……”

    他一开口,楚云梨的脸就沉了下来:“幺妹和你们家无关,你骂我女儿,我跟你没完!”

    曾经的蒋翠苗在余家逆来顺受,哪怕已经离开许久,余父眼中,这前儿媳也还是个面团。当即冷笑:“你还想教训我?就凭你?”

    楚云梨倒也不生气:“我刚回到城里,就听说你们被罗府送走,回头我去告诉罗夫人一声,你们明明还在城里嘛。”

    听到这一句,余父面色微变。放缓了语气道:“翠苗,你就当没看过我。行么?”

    一家人见识过了城里的繁华之后,再也不肯回乡下。有蒋翠苗做生意的成功在前,他们也想问余青青拿点银子开间铺子,也不用太大,能养活一家人就行。当然了,余青青那边不太顺利,他们便想等一等。

    可要是被罗府发现,肯定会被送回去。

    楚云梨冷哼一声:“以后看到我,你们最好绕道走。”

    母子三人还没离开呢,就看到余母急匆匆过来。

    余父有些心虚,家中这几天简朴得很,他跑出来下馆子,要是让老妻知道,肯定又是一场麻烦。

    余母却没有骂人,甚至没有如往日里一般看到春雨就瞪人,一把拽住男人的袖子,未语泪先流:“他爹,出事了。”

    她哭得泣不成声,哽咽不能言语,说话磕磕绊绊,好半晌,余父也没听出她的意思。

    不过,看她急成这样,肯定是出了大事。

    余父一开始的暴躁过后,放缓了语气安慰:“你别着急,慢慢说。”

    看到这样的情形,楚云梨也不着急离开,甚至还靠得更近了一点。

    余母哭道:“山海他跑去了赌坊,说是要赚本钱……可现在……”

    余父面色大变:“他输了?”

    余母一边点头,一边抹泪:“他输了后想翻本,还借了不少,现在被人押着回来,让还银子呢。否则,就要剁他的手。”

    庄户人家,从来就不会嫌弃家中的男娃。也格外看中长子,听到这话,余父顿时就急了,一把握住她的手:“人在哪?”

    余母抽噎了一下:“……家!”

    余父顾不得拉春雨,往方才余母来的方向急奔而去。余母不搭理任何人,急忙跟着上去。

    春雨扶着肚子,面色已然发白。

    她也是文河村的人,没有见过世面,听说给人做妾每月能领二钱银子,她心中意动,就是有些嫌弃余父年纪大。不过,在余父承诺会私底下多给她一些时,她就答应了下来。

    可到了这城里,她才知道,自己不该那样草率。陪着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老头,着实丢脸。但如今的她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

    楚云梨想了想,带着两个孩子追了上去。只是看热闹而已,她抱着孩子,边上跟着幺妹,也不着急。差不多和春雨一前一后。

    余家租住的院子外已经围了许多人,好多都是看热闹的,最中间,四个壮汉扣着余山海。

    余家老两口正在说好话。

    “说那些没用,拿银子来。否则……”其中一人说着,踢了一脚余山海的膝盖,将人踢跪在地上后,拽着她的手摁在了边上,又拔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刀,作势就要砍。

    余母哪见过这种阵仗,当即就想晕。可这也不是晕的时候,急忙大喊:“我们有银子还。”

    几个壮汉一脸不信,有人提议:“赶紧砍。不见一点血,他们还以为哥几个是开玩笑。”

    余父急忙上前阻止:“我女儿是罗少东家的妾室,现在还怀着身孕。你们容我半个时辰,我现在就去问他要银子。”

    事实上,余山海初来乍到,哪怕身上料子不错,但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好,若不是他提及自己的妹妹,赌坊的人也不会借那么多银子给他。

    他们把人押过来,也不是为了砍手,而是为了要银子的。见余父这么说,顿时就收了手。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看在罗府少东家的份上,那就再等半个时辰,到时如果见不到银子,就砍一只手和一只脚。”

    周氏早已经瘫软在地,听到这话,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第1824章 报恩十八

    余母也想晕,可她怕自己一闭眼,那边的大刀就落了下来。这手要是掉了,是绝对接不回去的。

    她又悔又恨,软手软脚的走到余山海面前,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你个混账,为何不知道收手?为何要借那么多?你妹妹的日子也艰难……”说到这里,她脸上的泪水滚滚而落。

    女儿给人做妾,现在看着日子是过的不错。可家人这样不堪,罗公子会怎么看她?

    本来一家人躲在这里,就是想着问罗府要银子做生意。儿子这样不成器,想要银子,只会更加艰难。

    余山海也挺后悔,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总觉得下一把就会赢。有一次他为了回本,将刚借的二十两银子全押了上去。

    一把就输得精光。后来他学乖了,再借来的银子都一点一点押,有输有赢,本以为能翻身。可不知不觉间,就又输完了。他还想借,赌坊却不愿意了。

    他说的是隔日就还,赌坊这就上门来追债了。

    边上余山河又急又怒,不停跺脚,责备母亲道:“你为何要给他那么多银子?都说十赌九输,你们怎么会想着赢钱来做本钱?要是每个人都能赢,那赌坊早就开不下去了!”

    “现在好了,被罗府知道我们还在这里,回头肯定抬脚就把我们送到乡下去。妹妹有这样不成器的娘家,以后再不往家里送银子怎么办?”

    越说越生气,他上前踹了余山海一脚。

    这一下,险些把余山海撞在刀上,余母急忙阻止,一群人又哭又闹,又吵又叫,特别的热闹。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去了的余父却久久没有消息。

    话说余父赶到罗府偏门外,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暴露自己的行踪,刚吃饭,剩下的铜板全部交给了守门的婆子,让她务必给自己报信。

    罗府的人都知道少东家的姨娘有这一门亲戚,先前已经让人送回,此时人又出现在这里。婆子不敢耽搁,急忙跑了一趟。不是给余青青报信,而是告知了家里的夫人。

    不说罗夫人有多生气,余青青听到父亲出现在偏门外时,脸都气白了。想着赶在夫人发现之前将人撵走,于是,急冲冲就往偏门外赶去。

    余父看到女儿,如见救星,一把将人拽住,老泪纵横道:“赶紧拿银子救你大哥……”

    余青青一听这话,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听着老父亲磕磕绊绊把事情说了一遍后,她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所以,你们觉得我拿银子没那么快,又急着做生意,就让大哥去赌?结果大哥不知道收手,欠了许多债?”

    问出这话,她眼前阵阵发黑。

    于余父来说,事情虽然是儿子干的,但他总觉得心虚。

    余青青扶着墙站稳,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努力打起精神问:“欠了多少?”

    一边问,心里则盘算着自己的私房有多少能挪出来。

    余父哆嗦着嘴唇道:“一百两。还有……”

    余青青怒瞪着他:“还有?”

    “还有八两的利钱。”余父低声道:“本来是十两的,人家看在罗府的份上减了一些。今天若是不还,过了一夜,就每天加五两。”

    简直太狠了。

    余青青狠狠瞪着他:“大哥,这么胡闹,你竟然也不拦着?”

    余父觉得自己冤得慌:“我都不知道他出门。”

    余青青大吼:“他那么大一坨人不在家里,你是瞎的吗?”

    “我出门了嘛。”余父有些委屈。现如今得靠着女儿还债,他被女儿吼了,也不敢还嘴。

    余青青咬牙切齿:“让你们回家,你们为何不回?想留在城里,我能理解,但你们也别在外头转悠啊!你没事跑出来做甚?”

    余父不敢说自己是为了让妾室打牙祭,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女儿。

    余青青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就算把我卖了,也变不出来。他们要砍手,就让他们动手吧!”

    “可就是砍了手,银子还是得还啊!”余父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青青,你不能不管我们。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到这城里来。”

    余青青想到什么,偏头看他:“是不是蒋翠苗让你们来的?”

    余父一愣,摇头:“不是。”

    余青青不信:“那是谁撺掇你们来的?”

    “没有谁劝啊。”余父不明白女儿为何会问这话:“我们就是觉得最近农闲,想来城里见见世面,顺便来探望你。你娘听说你有了身孕,怕你被人暗害,想来陪你住一段。”

    余青青立刻抓住了话中的重点:“是谁说的我有了身孕?”

    余父想也不想就道:“蒋翠苗啊。”

    最近只有前儿媳回村,除了她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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