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大鸣的印象又好了一点。

    会感恩孝顺又知分寸的人,只是暂时陷入了谷底。

    或许,可以试着帮一把。

    孟宁眼里闪过想法,笑了下,“大鸣,我虽然不能带着你一起做生意,但是我现在确实需要会做衣服的人手。你可以问问你爱人或者你嫂子她们有没有这个想法。”

    “做衣服?”

    大鸣刚接受孟宁拒绝了她的残酷现实,现在又听说孟宁要带着他老婆嫂子一起做衣服。

    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他掐了自己一把,疼的龇牙咧嘴。

    “嘶,嫂,嫂子,有!”大鸣捂着自己大腿,口不择言,“嫂子,我媳妇儿之前做衣服做的老好看了。我身上的补丁都是她给我缝的,你看这缝的多好。”

    孟宁:“......”

    韩竟没眼看,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先回去问问她们想法。”

    孟宁笑道,“你先别急,我先给你说一下。我们做衣服是按件收费,七毛一件。中午管一顿饭,屋子里烧的有炉子。房子里留的有人,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七毛一件?”

    这一天不做多,只做两件,也就一块四了。

    要是干一个月,那不就二三十了。

    “嫂,嫂子,那我也能去吗?”

    孟宁:“......”

    “可以啊,”孟宁想起来喜欢做衣服的进宝,笑了下,“只要你喜欢,你也可以学做衣服。”

    话说的这,其实也差不多了。

    孟宁可以救急,但不会救穷。

    临近年关,天一寒,笔笔都是花销。

    大鸣家过不下去,韩竟也不可能干看着,不去管。

    既然这样,倒不如先帮他们立起来。

    孟宁可以帮着他们家过了这个年关,但之后的日子,还得她们自己去琢磨。

    再过两天就十五了,孟宁把工期往后又延长了十天。

    也就是说干活差不多能到二十五,除了卖衣服的,做衣服年前摊子就要撤了。

    大鸣如果商量好了,至少能干个十一二天。

    就算来两个人,一天只做十件衣服,那也就是七块钱。

    只要踏实干下来,做下来,怎么也能有小一百了。

    省着点,过一年,是绰绰有余的。

    孟宁看了眼天色,时间确实有点晚了。

    “我们那边是踩缝纫机做衣服。不会也没关系,会有人专门教。你们要是商量好了,就直接去我们租的房子里找我。”她起身,笑道,“大鸣,我还有点事情,可能要先走。你们商量好了,直接来找我。”

    “好。 ”大鸣真觉得是柳暗花明,激动地脸都红了,不住地点头,“谢谢嫂子,谢谢竟哥,谢谢嫂子。”

    —— ——

    孟宁跟韩竟走出去,韩竟送孟宁到租的房子门口。

    孟宁上了台阶,转身就要走,韩竟轻拽她帽子,把人半转过来。

    “怎么?”

    “谢谢。”韩竟说的郑重。

    孟宁笑了下,没接话。

    韩竟想了想,又解释了句,“我跟大鸣哥哥是一年入的伍,也是我跟大鸣送他骨灰回来的。”

    孟宁怔了下,“他哥是,”

    “英雄,好儿郎。”韩竟语气肃然。

    难怪,韩竟一反常态,跟她开了口。

    孟宁再次感到自己决策正确。

    不然,就看韩竟这性格,怎么可能眼见着大鸣家过不下去了。

    估计那时候,他们也会有矛盾。

    还是要让他们家自己立起来。

    “我也谢谢韩同志给我介绍的人手呀,我现在也正缺人呢。”孟宁弯弯眉眼,“韩同志放心,如果大鸣他们愿意来的话,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

    韩竟粗糙手指摸去孟宁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的灰尘,“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其他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这个人们迷茫而选择遗忘英雄的岁月,那些本该得有所报的人,却找不到任何可以生存的空间。

    孟宁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韩同志,大鸣转业没有工作吗?”

    韩竟神色淡淡,“被冒名顶替了。”

    顶替?

    “冒名顶替?”

    孟宁除了见过儿女顶替父母工作或者远近亲人顶替工作,还第一次听说冒名顶替工作的。

    “嗯。”

    韩竟不想多说,但眼神却暗淡了几分。

    他帮孟宁围好围巾,低眸看她,“进去吧,别冻着了。”

    “嗯嗯”

    孟宁心里难免唏嘘,捐躯边疆,马革裹尸,换来的结果,难道就是这样吗?

    她尚且觉得气愤难以接受,那跟他们一起上战场送亡灵的韩竟,心里应该会更加酸涩。

    他们以血明对国忠诚,以命写华国脊梁。

    可最后,英雄不在,美人迟暮,又都得到了什么。

    越是不敢想,越能心疼韩竟那一声又一声谢谢背后的无能为力。

    孟宁转身走了两步,又跑回去,仰着头,目光澄澈,看向韩竟,“韩同志,他们护山河无恙,我与你一起尽我们的努力,护他们往后,年年安然,岁岁无恙。”

    韩竟低眸看着她,她眼底一片赤诚真挚。

    久久不语。

    孟宁仰头仰的都有点脖子疼,腿都有点站不住了。

    韩竟终于伸手,轻往下按了按孟宁脸上的围巾,摸了摸她的脸颊,珍惜且爱怜。

    又一阵静默。

    他哑声道,“好。”

    —— ——

    韩竟过往将近三十年的岁月里,不曾信过命运,也从未感谢过上天。

    可却在那一刻,他望着孟宁背对着他,小跑进去的背影,鲜活靓丽。

    这一刻,他真诚地感谢着所有。

    他甚至能原谅之前对于生活给予他的一切磨难。

    那些,在孟宁面前,都如此的不堪一提。

    —— ——

    “人都走了吗?”

    孟宁一进院子,什么想法都没了,满脑子都是今天的生意。

    “走了走了。”大文娘出来应了声,“财务,您别急,都走了。你的那筐,进宝也背着走了。”

    “进宝背走了?”孟宁惊了,“怎么让进宝一个人走了?”

    这不胡闹吗?

    就进宝走哪儿带药去哪儿的主,他一个人背着筐子出去,可不是胡闹吗?

    进宝他娘倒不介意,“财务,你放心吧,进宝跟他一起去的。今天好像要去个什么舞校还是什么艺校,跟他哥去的地方就隔了一条街。他哥带着他,财务,你放心吧。”

    “对啊,财务,你放心吧。你也休息休息,这几天你跟着他们也没闲着。”

    大文他娘是真佩服孟宁,一个女娃胆子比男娃都大,脑子比男娃都管用。

    最关键的是,比男娃还能吃苦。

    “招财带着?”

    孟宁稍微放了一点点的心,想了想,“算了,我还是去看看吧,以防万一。”

    大文娘还想再拦一下,让孟宁好好休息休息。

    进宝再不管用,那也是个男娃,还有他亲哥照顾着。

    可孟宁这都忙几天了,上午卖东西,下午算账看仓库,晚上还来核对衣服数目,检验质量。

    她们看着都心疼。

    几人正在拉扯间,大门却突然传来两长三短的敲门暗号。

    孟宁让几个大娘进屋,老树上的人探头跟孟宁点头:是自己人。

    院子里留守的人开了门,来者是看守仓库的人,也是被孟宁罚过的大男孩。

    一见到孟宁,便快步迎上来,脸色严肃,不见往日嬉皮笑脸。

    “财务,仓库有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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