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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不顾李攸诧异的目光,往外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停下,从怀中掏出一份帖子,似笑非笑道:“宝庆巡按郑洪递了帖子来,说要设宴款待我等,我正好有事要向他打听,你去不去?”

    李攸接过,拿到手中展开,边看边道:“郑洪不是王令一手提拔起来的狗腿子么?摆明了是鸿门宴啊。去!为何不去!”

    平煜笑着点点头,道:“好,等我回来,咱们晚上去会他一会。”

    说话间,已朝门口走去。

    李攸在后头摸着下巴,狐疑地看着平煜的背影,这家伙这时候心急火燎出府做什么去。

    平煜到了外院,招了诸人在前,安排李珉等把守在傅兰芽所在的院外,共计八人。

    剩下诸人,包括借调过来的那二十余名沉稳老练的暗卫,一并守在府外,将整座宅子围得如水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这才放心出府去了。

    刚到门前,正好碰上秦勇等人从外进来。

    “平大人。”秦勇笑着一拱手。

    平煜停步,随口一问:“秦当家,不知安排的下处可还合心意。”

    秦勇满口夸赞,道:“这一路上为着铲除镇摩教余孽,不知叨扰平大人多少回了,每回得平大人盛情款待,我等委实过意不去。”

    说话时,不忘察言观色,见平煜似乎着急出门的模样,忙道:“平大人既有事,请自便。不过,晚上若平大人回得早,在下想跟平大人商议南星派之事。”

    平煜瞥瞥秦勇,秦门果然手眼通天,他这边刚得到消息,秦门已听到风声了,微微一笑,道:“好,正好我也正有此意。”

    说完一拱手,“在府中请随意,不必拘束。”往外走了。

    秦勇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转身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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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兰芽帮着林嬷嬷收拾好东西,闲来无事,便四顾打量屋内陈设。

    见窗下有一榻,便近前,坐于榻上,缓缓抚过油亮的黑檀木把手,暗忖,既有榻,若是晚上平煜过来,就不必再睡在地上了。

    眼看入秋了,越往北走,天气越凉。

    再睡在地上,时日久了,饶是平煜身体康健,恐怕也对身体无益。

    正想着,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因她脚伤已愈,便起了身,过去开门。

    外面是名老仆,见傅兰芽开门,不敢抬头,呈上一个包袱道:“公子令送来的,说是宝庆巡按郑洪大人的夫人听说傅小姐来了,特送了几件秋裳给小姐。”

    郑洪?傅兰芽露出困惑的神色,她从未听过这名字,非亲非故的,此人的内眷为何要送衣裳给自己?未几,想起父亲门生遍天下,这位郑洪大人也许曾受过父亲的师恩也未可知。

    且既能送进内院,想来李珉等人已经检视过,便道了声谢,接过。

    这时林嬷嬷也已出来,见此情形,将那包袱放在桌上打开,见里头一叠秋裳,颜色俱是秋香、鸭蛋青、藕荷色等不起眼的素雅颜色,难得针脚细密,衣料更是上佳。

    便啧啧叹道:“这位郑夫人真真是雪中送炭,这下好了,咱们小姐有秋裳穿了。”

    挑拣一番,从里头挑出件藕荷色外褂,替傅兰芽将那件海棠色比甲脱下,换上,一看,笑眯眯道:“当真合身,颜色也配。这位郑夫人真是心思玲珑,要不然,怎会对小姐的尺寸拿捏得这么准。”

    傅兰芽暗叹,嬷嬷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注意到她身上衣裳颜色配不配,尺寸合不合适。

    主仆二人将包袱刚收好,外面却又有人敲门,打开,却是平煜。

    因着赶路,二人已经有七八日未在一处说过话了。

    见到他来,傅兰芽有些意外,起身道:“平大人。”

    平煜进屋,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身上穿的衣裳,凝了片刻,又若无其事移开,甚好,已穿上了。天气渐凉,她娇滴滴的,穿得太少,少不得伤风受凉的,他倒是无所谓她病不病,只是到时候还得给她找大夫,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林嬷嬷早存了心思,暗暗留意平煜神色,见状,心中那份疑惑直如破土而出的竹笋,越发掩藏不住。

    平煜杵了一会,未找到话说,便微沉了脸色,道:“我晚上有事,不定何时过来。”

    傅兰芽微怔,等反应过来,心中微喜,看样子,今晚总算能有机会跟平煜打听事情进展了,便笑道:“知道了。”

    平煜眉头蹙了蹙,撇过头,往门外走。

    傅兰芽见他走了,忙在脑海中整理今晚要说的话。

    林嬷嬷毕恭毕敬送他出去,将门掩上,发了好半晌呆,这才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正托腮望着窗外的傅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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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北另一处宅邸,一间堆金砌玉的厢房内,一名少女正扑在床上啜泣。

    哭了一会,她回身看向坐在桌旁饮茶的邓安宜,急声道:“二哥,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邓安宜面露不悦,“这种事二哥能有什么办法?”

    邓文莹哭得香腮带泪,极为伤心,“刚才我亲眼看见平煜进衣裳铺子,就一个人,身边连一个下属都未跟,二哥你说,他不是去给那个妖女买衣裳是做什么?”

    邓安宜不以为然道:“宝庆自古出美人,平煜这些年身边一个女人没有,也许在宝庆藏了个相好也不一定,未见得是买给傅小姐的。”

    邓文莹跺跺脚,含着哭腔道:“二哥,你就别说风凉话了,他以前不肯答应亲事,但好歹身边没有旁的女子,我心里多少能舒服点,可谁能知道,他不过来云南办趟差事,就冒出个傅兰芽,我心里难受得都要裂开了,二哥,你素来有主意,你就忍心看着你妹妹伤心难过么,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啊。”

    邓安宜心中微酸,一口回绝道:“你凡事都赖着二哥帮你拿主意,自己没长心吗?你二哥也是个男人,这种抢男人的事,能帮上什么忙?”

    邓文莹听他说话粗俗,怔了一下。

    邓安宜忙掩饰性地咳了一声,不耐道:“反正此事二哥不会插手。”

    邓文莹赌气道:“二哥要不管,那我一回京城,就求大姐想办法求皇上帮我和平煜赐婚,平煜就算再胆大包天,总不敢抗旨吧?”

    “你敢!”邓安宜眼中闪过一抹戾色。

    邓文莹难得见邓安宜在自己面前如此疾言厉色,错愕地看了他一会,又转身趴在枕上哭了起来,“那你说到底怎么办,我心里都乱得不行了!”

    邓安宜沉着脸看她,见她越哭越伤心,眯了眯眼,忽道:“今晚宝庆府巡按郑洪设了夜宴,平煜素来跟东厂不和,定会前去,你好好收拾收拾,晚上若郑夫人另设一席,我便带你前去,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真的?”邓文莹哭声顿止。

    邓安宜并不答言,只坐在桌前默默思量。

    邓文莹却破涕为笑,走到桌旁,笑着对邓安宜道:“二哥,你真好。”

    第46章

    王世钊虽也接了郑洪递来的帖子,却只说身上不适,并不肯出席。

    平煜和李攸到郑府时,发现席间除了宝庆府一众官员,邓安宜也赫然在列。

    看见邓安宜,李攸先是和平煜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随后便热络跟邓安宜打招呼道:“子恒也在。”

    邓安宜微微一笑,道:“难得有机会跟你们在一处喝酒,怎敢不来?”

    郑洪忙从席间起身,率众下属迎上前,请平煜和李攸二人入席。

    二人一落座,便有婢女上来斟酒。

    郑洪红光满面,举起酒杯对平煜道:“平大人是出了名的大忙人,上回见到平大人,还是去年进京述职的时候,要不是这次办差路过宝庆,属下恐怕一年到头都难有机会跟平大人一处饮酒。难得平大人今日肯赏光,来,容属下敬平大人一杯。”

    平煜接过酒,似笑非笑看着郑洪道:“郑大人还是这般会说话,不怪王公公这般器重你。”

    郑洪脸皮厚得惊人,连道不敢,又笑对李攸道:“久仰李将军大名,无奈李将军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郑某虽有心结交,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李将军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素闻李将军善饮,今日特备了宝庆本地出名的佳酿款待,李将军尝尝,可能入得了口?”

    李攸笑呵呵地接过酒,心中嗤笑,这郑洪别的本事没有,最擅溜须拍马。虽是科举出身,但天赋平平,直到四十多岁才勉强考了个同进士,连入翰林院的资格都没有,若不是去年巴结上了王令,捞到了个来湖南巡按的肥差,恐怕至今还不知在哪喝西北风呢。

    听说他如今不但认了王令做干爹,人前人后更是以王家人自居,也不知他祖上泉下得知他们的子孙后代认个宦官做爹,怕是能气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也未可知。

    几轮酒过后,郑洪借着酒意,状似无意说起瓦剌日益猖獗,宣府、蓟州边防一度告急,如今朝中有大臣提议皇上效仿先皇“天子守国门”,亲征瓦剌,给予坦布重击,听说皇上接了众臣递的帖子,暂且留中不发,也不知最后会如何决议。

    平煜早已听说此事,脸上毫无波澜。李攸却因离开京城已有三月,对朝中新近发生的事未有头绪,听得此话,脸上笑容一凝,皇帝亲征?这主意可真是馊得没边了。

    不说当今天子自小身体孱弱,一年上不了几回马背,就算他跟先皇同样能征善武,亲征这等大事,岂是说去便能去的?

    京城留下谁监国?军马、晌粮,哪一样不需周全准备?

    且真到了战场上,军情险急,瓦剌骑兵彪悍,万一圣上出了什么差池,谁能如何担待的起?

    纵算精明强干如先皇,当年最后一次亲征时,不也险些在军营里被坦布的细作纵火烧死么。

    他心知朝廷上下大多是王令一党,此事既能提上日程,多半是王令在幕后一手操纵的,心中不免涌起愤恨,这老匹夫到底想干吗?皇帝若真被王令撺掇得应下此事,不用多久,天下必将大乱。

    他忍不住看一眼平煜,见平煜仍旧若无其事跟郑洪等人觥筹交错,只得暂且按下满腹心思。

    席散时,郑洪放下酒盅,笑着拍了拍掌,少顷,进来三位容貌妖娆的少女。

    三女便在郑洪的示意下袅袅婷婷走到平煜等人身旁,含羞带怯地屈膝行礼。

    郑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平煜及邓安宜几个道:“咱们宝庆不光有美酒,还有美人,这几位婢子都是下官千挑万选出来的,生得不差,还能唱几首小曲,很有几手伺候人的功夫,平大人、邓二公子、李将军,这一路舟车劳顿,若不嫌弃,就让她们给三位松快松快?”

    平煜身旁那名红衣女子悄悄抬眼,待看清平煜的侧脸,立时羞得满面红霞。

    平煜扯了扯嘴角,意兴阑珊放下酒盅,起身,笑了笑,道:“郑大人美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今晚还有些急事需得回府商议,时辰不早了,不如就此散席?”

    那女子听得此话,荡漾的眸光霎那间凝住。

    李攸也因惦记皇上亲征之事,心事重重,压根没功夫打量身边女子姿色。

    邓安宜亦温煦一笑,却不起身,只婉拒道:“这几日路上太乏,晚上需得好生休整,郑大人无需再做旁的安排。”

    郑洪只当平煜几个未能瞧上他精心准备的几位女子的姿色,虽有些脸上无光,却也不敢勉强,忙出了席,送平煜和李攸出来。

    出了花厅,前面有下人引二人出去。

    刚走到一处假山,暗处忽有人唤道:“平煜。”

    二人顿足,往旁一看,却是一位窈窕女子,因从头到脚包得裹着斗篷,让人无从窥见容貌。

    可她的声音平煜和李攸都不算陌生。

    那领路的下人两边一看,忙悄悄退了下去。

    平煜见邓文莹朝自己走来,脸色一沉,绕过她便要往前走。

    邓文莹忙急走几步拦在他身前,又转头对李攸道:“李二哥,容我跟他说两句话。”

    李攸不怀好意地朝平煜溜一眼,他对邓文莹和平煜之间的瓜葛再清楚不过,听邓文莹说得可怜,嘿嘿一笑,颇为识趣地负手走开两步。

    平煜心头火起,见邓文莹挡在前头,知她歪缠起来断不会轻易罢休,左右一顾,索性抬步朝另一条小径走去。

    邓文莹却是铁了心今晚要跟平煜说个明白,身形一动,忙又拦在他身前,看着他道:“事关傅兰芽的性命,只有两句话,听不听全在你!”

    平煜脚步一顿。邓文莹日夜跟邓安宜待在一处,耳濡目染,没准真能知道些傅兰芽身上的秘密,上回她提到傅兰芽时,自己因不耐烦她胡扯,只听了一句便走了,事后还颇后悔未听邓文莹把话说全,既她再次提起,不如趁此机会套套她的话。

    便停步,听她怎么说。

    邓文莹见自己一搬出傅兰芽,平煜便肯留下听她说话,心里酸得直想掉泪,脑子里一瞬间变得乱糟糟的,哪还想得起来时路上哥哥教她的话,连连冷笑道:“还真是一试就中。平煜,我知道你自从去了宣府,性子就别扭了不少,可你总该记得,你我自小订了娃娃亲,算起来有着十余年的情分,就算后来我们两家生了龃龉,到底曾经有过订亲的名分,难道我在你心里,连个罪臣之女都比不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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