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家里来了贵客,快请屋里坐。”

    陈凤琪微笑着点头道。

    “不是什么贵客,就是来眷村看看,大兄弟不用忙。”

    直到陈凤琪与左平江坐到屋里,老妇人还在惦记着要将孙女已经主动取出来,交给她的那只镯子还回去,左平江赶紧从旁劝道。

    “王大婶,您就不要推辞了,既然是太太所赐,你们就安心收下吧,这可是你们家的福气,以王大哥的身体状况,上山打柴可要小心一点。”

    心情紧张而又惭愧的老妇人只好收起镯子,连声道谢后,帮人倒水的同时解释道。

    “是,以俺的意思,也想让他在家多养养,可他闲不住,说是能做一点是一点。”

    老妇人心里明白,他儿子是担心一直在家,被人当成废人,村里分活的时候漏了他,才坚持要出去找些活干,让人知道他还能干活。

    反正在这眷村,身体有残疾的远不止三五个,大家都是苦命人,谁也不用嫌弃谁,出去后,遇上邻居很有共同语言,很快就能说到一起,心情变得越来越开朗,她也就不忍劝阻。

    陈凤琪对此很欣慰,她最喜欢帮的就是这种虽处逆境,却不会怨天尤人、自暴自弃的人,这类人身处绝境的时候,只需旁人帮忙搭把手,以后就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将日子过起来,不会想着要倒在别人身上,让人一直养着。

    等到那对父子进屋,陈凤琪又问了问他们的身体情况,喝完一杯水后,才起身道别。

    一家人将二人送到院外,看着他们离开后,才回屋的老妇了掏出那只很有分量的银镯子。

    “那位夫人真是太心善了,一见小草,就送了这只大镯子。”

    她丈夫王二河闻言,迅速接过镯子道。

    “这怎么能要?想留他们在家吃顿便饭都不成,喝了口水就走,俺们咋能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唉呀,你怎么不早说。”

    说着就要跛着腿转身,想要将镯子还回去,老妇人焦急的解释道。

    “不是俺要收,俺一再想推辞,可是县丞大老爷不让,说是太太赐的,是俺家的福气,让俺安心收下。”

    听到这话,到了院外,已经看不到人影,王二河自知以自己的腿脚肯定追不上人家,只得无奈放弃。

    “下次再见到县丞大人,我们就托他帮忙转交回去,哪能凭白无故的收人这么贵重的好东西呢。”

    不他们懂什么做工,只知道凭这只银镯的份量,就是不少的银子,那可都是钱。

    他们的儿子王青山却若有所思的说道。

    “爹、娘,你们都没发现,那位太太似乎看着特别面善……哦,就是和娘年轻时的相貌有几分相似吗?她莫不是与俺家有啥亲?”

    无缘无故的就给人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的确让人想不通,若是有亲戚关系啥的,这事就能说得过去了。

    听到儿子的话,此前因为太过紧张,一直没怎么抬头,也没敢关注人家相貌的老妇人赶紧制止道。

    “青山,这么冒犯的话,你可不能乱说,那位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当家太太,咱家亲戚六圈都没这么有摆场人家。”

    她孙女王秀草却在这时道。

    “奶,那她咋还让我叫她姨奶呢?姨奶不是跟姑奶一样,都是亲戚吗?”

    姨奶?这可不是一般称呼,又确实与他妻子的长相有几分相似,连王二河也觉得这事似乎不简单。

    “老婆子,你再仔细想想,你娘家那边的姐妹,有哪个和你长得像?”

    想到对方自称比她年长几岁,再结合与她长得像的条件,老妇人迅速回道。

    “我大表姐,就是我大姨家的表姐,比我大几岁,和我长得像,我成亲的时候,她还过来给我添妆,听说她嫁了个乡里的读书人,家里条件还不错。”

    王青山顿时眼睛一亮。

    “该不会是我表姨夫考中进士做了官吧?”

    老妇人白了他一眼道。

    “你想得美,我那大表姐也是个命苦的,在我嫁人后没几年,听说她就守了寡,膝下就留下一根还没长成的独苗,好不容易将那根独苗给拉扯大,结果那个儿子在赶考的路上遇到意外,也没了。”

    “据说我大表姐因为婆家户大,没了活路,干脆跑了,也有人说是寻了短,还有人说是被婆家给逼死了,反正这都一二十年了,再没了消息。”

    乡下人都知道,户越大,往往意味着族里的规矩越大,巴望着吃绝户的同族也多,一个女人没了丈夫,又没了儿子,不仅守不住家财,还很难得善终。

    听到这话,王二河父子都忍不住跟着叹气,他们自家经历过太多的不幸,对其他人的不幸经历更能感同身受。

    “唉,没想大表姨的命也这么苦。”

    没了丈夫,又没了独生子的妇人,年龄比他娘还大,怎么也不可能是那位太太的模样。

    王青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位太太,反正就是即便没有身穿华服,看着也很不凡,有种他当年在军中时,在那些大将军身上才能看到的气势,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惧意。

    与此同时,离开王家后,左平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太太可是与那王家有旧?”

    陈凤琪不置可否的回道。

    “你不用刻意做什么,回去后,我会安排太医院的太医,来给村里的所有人做义诊,一切医药费用都由我私人承担。”

    反正那些医术高明的大夫在宫里,大多数时间都闲着,平日里不是被王公勋贵叫去问诊,就是给宫里那群闲着没事找事的太妃太嫔看些富贵病,太过浪费医疗资源。

    左平江闻言,立刻明白过来,这是确实遇上了故人,却又不打算认,却又关心那王家残了的父子俩,为了不会显得刻意,干脆多出一大笔钱,让眷村所有人都跟着受益。

    明明存在私心,做人做事却能公正到这个份上,让左平江由衷的感到服气。

    “太太如此高义,实在让学生深感敬佩。”

    陈凤琪做人做事从来都是出自本心,并没有图其它的意思,原主的叉烧儿子与其夫家的近支族人,都是害得原主生无可念的元凶,她不自作主张的报复,已经是她的大度宽容。

    原主的父母去得早,与娘家关系早已疏离,她陈凤琪当然不会想着要去照顾提携那些人。

    这个姓赵的姨表妹,之所以会给她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是她小时丧母,曾受到过姨母的照顾,爱屋及乌,对这位与她年龄相差有点大,感情谈不上有多深厚的表妹,原主也会特别上心一些。

    陈凤琪对原主的这个表妹,当然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只是有了这份渊源,再加上那家人看着还不错的样子,她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再给他们提供一些照顾。

    回到京中后,跟安常煦提起这件事,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奶,既然是亲戚,咱又有这条件,何不多给他们一些照顾?”

    那一家子都那种情况了,反正他们完全能够养得起,最重要的是,那是他祖母这些年来,唯一愿意主动提起,还愿意照顾的亲戚,这让安常煦很感兴趣,因为实在难得。

    陈凤琪当然知道他那点心思,目光平淡的看向他。

    “他们住的屋,是我出钱盖的,他们现在吃穿用的东西,虽是由其他人送的,却是由我促成的,我现在还要给他们请医买药,跟养着他们有什么区别?”

    “还是说,在你眼中,只有弄间好屋子,备上丫头婆子,将那一家子都好好侍奉着,才叫照顾?”

    感受到他祖母眼神中那无言的威胁,安常煦立刻感到头皮一紧,赶紧讨好的笑着回道。

    “没有、没有,奶最英明,您所做出的安排,绝对是最英明睿智的决定。”

    陈凤琪无视他做怪的反应。

    “我从不做养废人的事,对你们是这样,对别人更是这样,你也要记住了,不要仗着自己掌握的资源多,就生出这种随心所欲的想法,真要是浪费资源养出对这个世界无益还有害的废人,你就是罪人。”

    安常煦明白他祖母在提点他什么,赶紧端正态度,认真回道。

    “奶放心,我记下了,一定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事。”

    朝中大臣近来一直在上奏,要求他要尽快大婚,或者是选秀纳妃,充实后宫,各家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通过种门路,争相将自家姑娘往宫里,往他面前送,想要拔得头筹。

    不仅让他祖母看着来气,安常煦自己也烦不胜烦,玄隐先生按照他的要求,挑选出的一批毕业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不日就能抵达。

    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将那些太妃、太嫔都给打包出宫,等到后宫空了,他可不想又安排上一群女子,花他的钱,浪费他的时间与精力。

    所以不用他祖母强调,安常煦自己也没有愿意养闲人的想法,一想到就算后宫没了那些太妃太嫔,他还要养那规模庞大的太监宫女,他就心疼。

    “奶,你说,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合理利用后宫的这些人与宫殿呢?”

    第一百章 双标

    陈凤琪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 牵涉到的人很多,虽然麻烦了些,但是只要能将这些人力资源都整合好,利用得当, 绝对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价值。

    “这事急不得, 等到书院的学生到了后, 要先统计一下这些人都有什么特长,我的初步计划,是将西南边的那些大多都荒了宫室收拾出来, 给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开个皇家医院。”

    “等到将那些宫室修缮改建好后,可以设为皇家疗养中心,让那些懂医理的医女与太监,在那边担任护理工作。”

    “然后再开个御绣庄,给针线房的宫女们接些民间高档服饰的订制, 那些靠擅长制作首饰的工匠,御膳房的厨师等, 有手艺的宫人内侍等, 都能依此类推,不仅给工钱, 等到赚了钱, 还可以给他们分成。”

    这样肯定能调动那些人的积极性,让他们看到比在宫里更好更有钱途的未来,他们肯定不会消极怠工。

    安常煦闻言大喜,连连点头的同时, 赶紧将她说的这些都一一记下,然后想到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人。

    “奶,那些礼乐坊、御兽监的人呢?他们的手艺比较冷门, 不大好安排啊。”

    陈凤琪也没细想,随口回道。

    “到时候在京城里边开个演艺剧场,每天出节目单,歌舞表演、戏剧,包括民间杂耍之类的节目,只节目内容精彩都可以,观众可以购票入内观看,多设些雅室,我没事也愿意去捧捧场。”

    “擅长驯养猛兽的人,可以带着自己的老伙计去台上参加演出,擅长养猫狗的,可以开宠物店,将驯养好的猫狗卖给那些有钱又有闲的人。”

    在这个没有什么娱乐的时代生活了十六年,陈凤琪是真心想要看看歌舞节目之类的,但她现在身份特殊,不好让人知道她有什么爱好,更加不能给人留下她贪图享乐的印象。

    安常煦再次将祖母说得那些都记下,只是这样一来,仍旧还有大量空置的宫室与宫人。

    “咱们要是做得太过分,不给后宫留人,估计宗室那关也过不了,剩下的以后再慢慢考虑吧。”

    尤其是那些宫室太多,太医院那边能利用起来的只是一部分,剩下那些就算不住人,日常也需要人好好打理,精心维护,要不然,要不了两年就会变得衰败起来。

    建造时花费极大,经过精心设计,才能建成的建筑,在陈凤琪看来,都是很珍贵的文物,是代表着历史文化传承的工艺结晶,若是毁在他们手上,未免太可惜。

    可是这年头又不存在旅游参观的行业,没办法卖门票,来个开放参观,如今只能贴本维护。

    安常煦觉得,光凭他祖母已经提出来的这些,都很难过宗室那关,不过没关系,在哭穷方面,他是专业的,到时候肯定能做成这件事。

    做生意有多赚钱,他可清楚得很,要是能将这些御字开头的宫内产业都发展起来,不仅能让那些宫女太监都赚足养老钱,他这个大东家能赚得更多。

    虽然当皇帝的时间还不长,安常煦就已经发现,管理这么一个国家,处处都需要用钱,有些钱是实在不能省,要是遇上什么战争,或是天灾人祸,需要的花费更大,没钱就寸步难行。

    更何况他与祖母想要施些惠民政策,没有钱也无从谈起,例如将眷村在全国多设一些的计划,就是一个前期投入非常大的计划。

    在这种情况下,光靠节流是不行的,肯定要设法多开源,可他又不愿给百姓增加税赋负担,就只能从别的地方着手。

    这边还在绞尽脑汁的盘算着要如何开源,设法多赚些钱,又一次的大朝会上,工部上奏,提起为新帝与太尊修建陵寝的事。

    身为一个历史学者,陈凤琪知道从新帝登基起,就开始筹备修陵寝,乃是惯例,因为修筑皇陵的工程浩大,即便早早的就开始修,有些皇帝驾崩时,都不一定能住上已经建完好的皇陵。

    先帝,也就是康平帝,在位满打满算也就九年,驾崩的时候,一再赶工,才能在他下葬之前勉强完工。

    而修筑皇陵,向来也是个非常烧钱的活,陈凤琪虽然不是正经的太后,可她是先帝亲封的监国太尊,超一品的国夫人,修筑陵寝的事,也变成了国事,才会一起被提交上来。

    听到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就有人要惦记着给她修陵寝,让素来百无禁忌的陈凤琪听了,心里十分不爽,当廷驳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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