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的身后事,就不劳诸位操心了,人死如灯灭,等我死了,只需用一把火将遗骸烧了,骨灰扬了,能与这江山河海为伴,老身就别无所愿了。”

    修个豪华的陵寝,等着被盗墓贼光顾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陈凤琪可不认为,这里是个异时空,就不存在盗墓的行当,或者是后世不会出现考古学家。

    身为一个历史学者,陈凤琪本身也曾跟着老师参与过一些考古发掘与研究工作,但是做人往往就是这么双标,她去考古别人的墓时,有着‘保护性发掘’的名头,更多的是充满好奇与期待,那是一种科研态度。

    而那些被打开的陵寝,大多都已被盗过,甚至还不止被盗一次,能有幸保住棺椁的,后来也有可能被打开,里面的一根纤维都要收好,遗骸也不会放过,得用机器扫描扫描,面临被验验基因之类的操作,陈凤琪实在不想经历。

    虽然这是一件很看运气的事,陈凤琪也实在不愿为将来的‘考古发掘’工作做贡献’,不想去赌那个机率,所以她这话说得是掷地有声,语气坚定,没有任何玩笑成分,将朝堂上下的众大臣们都震惊得目瞪口呆。

    有的人,忍不住在心里安慰自己,实在不是他们不努力,实是上大殿上的那位太过无所顾忌,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谁能是对手?

    这些人没听说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是他们此时却是深刻的领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安常煦也没想到他的祖母对修陵寝一事,竟然这么反感,不仅拒绝,还当众说与这么一番有违常伦的话,饶是知道他祖母常有惊人之语,他也被狠狠的震惊了一下,下意识低声道。

    “奶,这事……”

    陈凤琪的态度却很坚定。

    “这事没得商量,我不需要陵寝棺椁,也不需要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陪葬,所以你们完全不用为我的的身后事劳民伤财,让我感到于心难安。”

    安常煦觉得,他祖母后面的这番话中,可能存在着什么内情,听他祖母的肯定没错。

    “太尊说得对,朕的态度与太尊一样,不用修筑皇陵,将这些钱省下来做些利民建设,利国利民,更加实惠。”

    “请陛下三思,请太尊三思!”

    在一大群人都在喊‘三思’时,里面夹杂着一道特别不和谐的声音。

    “陛下圣明,太后圣明!”

    引得周围众人顿向那位发出异样声音的人,集体投去充满愤怒的目光,可是顶着众人的目光,葛次辅坦然自若,接着说道。

    “微臣定当以陛下与太尊为楷模,将来身去之后,不设陵寝、不用棺椁,不为子孙后辈添负担。”

    这位也是个狠人,为了能省钱,无所不用其极。

    听到这话,众人默契的移开视线,惹不起咱躲得起,休想让他们也跟着这么干,死后能享哀荣,以高规格的厚礼下葬,受后世人的敬仰与尊崇,乃是他们许多人的毕生之所求。

    有了葛次辅这么一搅局,谁也不好再劝阻,毕竟陛下与太尊拒绝的理由实在太过充分,修高规格的陵寝从来都是件十分劳民伤财的事。

    葛次辅上来就这二位定位楷模,他们不想照‘楷模’学习也就算了,还要劝阻,难免会显得自己很没有觉悟。

    没有多费口舌,就将这件事给确定了下来,让陈凤琪深感欣慰,安常煦则是一直心怀疑惑,等到散朝之后,才迫不及待的问道。

    “奶,您会什么会对自己的身后事做这种安排?”

    还很年少的安常煦对身后事,本就不怎么在意,又受他祖母上次给自己整那出‘活人出殡’的的影响,让他对这些更少了些忌讳,所以他才会当机会立断,决定紧随他祖母的脚步走。

    真实原因,陈凤琪当然不好实话实说。

    “在你看来,安国可真能延续个千秋万代?”

    这话若是问其他皇帝,肯定是犯忌讳的大不敬之语,可是安常煦对此毫不在意,不假思索的回道。

    “当然不可能,朝代更迭乃是从古至今的常态,由盛转衰,乃是每个朝代都无法挣脱的命运这,安朝当然也不会是例外。”

    差别仅在于每个朝代持续的时间长短不同,如人终有一死,差别仅在于每个人活得寿数长短不一,活着的时候,都分别做了什么事,是同一个道理。

    这也是陈凤琪一直教导他们的道理,安常煦早已发自内心的接受并认同这个观念,即便他现在已经坐到皇位上,也不会欺骗自己。

    陈凤琪点头道。

    “这不就得了,等到将来有朝一日,安朝若是没了,没人守护安氏皇陵,那些修建得越豪华,陪葬越丰厚的陵寝,就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目标,与其死后还要面对被人挖坟崛墓的风险,倒不如什么也不留,死后彻底享清静。”

    安常煦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因为据他所知,在他们安朝先祖开国前,就曾出现过前朝皇陵被挖掘之事。

    虽然这口锅被背在与安朝开国□□为敌的对手身上,可是他们安氏的□□清不清白,可真难说,即便安氏立国之后,很重视对前朝那些皇陵的保护与维护,还专门安排人守墓、祭祀。

    安常煦不知道以这个时空的技术发展,在后世也极有可能会出现的科技时代,还有光明正大的‘考古’操作,但是仅是想到自己死后的墓,很有可能也会被哪个缺钱‘义军’给掘了,就感到无法接受。

    “奶真是高见,您说得对,不修陵,既省钱又省力,一把火烧了,才是最省事、最清静的做法。”

    谈不上高见,在这件事情上,陈凤琪很坚持,所以她对安常煦强调道。

    “你可要记住了,我一定要选火葬,不要等到我将来死了,你又改变主意,人这一辈子,需要珍重的是当下,死了就万事皆休。”

    “奶,我记住了,将来一定会遵照您的吩咐做,反正我将来也一定会选择火葬,不过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不要总说这种话。”

    陈凤琪心想,在这个时代活到长命百岁,可不一定是什么福气,真要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活着可是受罪,她才不想要那高寿。

    不过当着晚辈的面,她肯定不能这么说,微笑着应道。

    “行、行、行,我不说了。”

    安常煦翻出一份折子道。

    “我才十六周岁,这些人就惦记着要给我过寿,真是没事找事,对了,奶,再过段时间,就是我与常欣的生日,能不能让她回来一趟,大营离得这么近,她又是个郡主,每月请两天假回来看看,也不过分吧。”

    朝臣们想让他过的圣寿日,是他真正的出生之日,但是他本人并不想过那个生日,还是更习惯过与常欣一起的生日。

    陈凤琪却不赞成的回道。

    “你傻啊,反正也是时候该要招待一下那些王公大臣了,借过圣寿之机,那些大臣都得给你送礼,你又能有笔进账,人家估计都准备好了,你不收白不收,至于你与常欣的生日,到时候我们私下里再一起过就行。”

    关键是安常煦登基近半年,一直拿先帝驾崩做理由,还不曾组织过联络感情的大型集体活动,这次也是时候该要好好操办一场了。

    听到祖母的话,安常煦立刻心领神会的点头,本来打算叉掉的奏折,被用朱笔圈了个圈。

    “嗯,祖母说得对,诸位大臣们辛苦了,我们理该好好宴请他们一次,加深一下君臣之情。”

    陈凤琪欣慰的点头。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眼看这也没多长时间了,让宫里好好准备一下吧,等到这场圣寿宴办完后,那些太妃太嫔们也该出宫了。”

    安常煦这才想到,正式办场圣寿宴,向人宣告他已年满十六周岁,虚岁十八,又长大了一岁的同时,还能借此名正言顺的请走那些太妃、太嫔。

    第一百零一章 机遇

    太医院接到要去派人去康平眷村, 为那里的居民做免费体检的消息,对这所谓的义诊都有些不解,高太医却是积极而以踊跃的首先报名。

    高太医不仅是在新帝与太尊信重的人物,本身的职位还是副院使, 是太医院中数得着的前几号人物之一, 见他对这件事表现得如此积极, 不禁让人生疑。

    “高院使深得圣上信重,可知圣上此举有何用意?”

    要不是因为知道些什么内幕,你怎么会表现得如此积极?

    高太医知道这些同僚想要知道些什么, 可是皇上与太尊做出这个决定,又不曾特意召他过去商量,他怎知道什么内幕。

    “圣上的用意不是在谕令中说了,是因怜悯康平眷村中的那些居民大多身上都有伤病,才会派遣我等前去义诊。”

    “对我等而言, 能有机会去京外为更多的患者诊治,见识更多的病案, 也能更加精进我们的医术, 多好的机会,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问话的胡太医认为对方实在太虚伪, 最少也是为了讨好皇上, 才会表现得如此积极,结果他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仿佛真就是为了一心精进医术般。

    他们这些太医院的太医,基本都是些根正苗红, 出身医药世家,或者者是有着太医师承的人,自幼接受的是这世上最好的教导与培养, 学成出师在太医院任职后,服务的也都是皇宫内外的贵人,连身份品阶不够的普通官员都请不动他们。

    现在竟然要去康平眷村那等地方,为一群贫困百姓义诊,让太医院中的不少人都在感到费解的同时,不愿前往。

    反正本就不是什么强制任务,全凭自愿,不愿报名,上面也不会勉强。

    发现在高太医这里问不出什么内情后,胡太医笑着敷衍两句后便离开,犹豫过后,还是决定不去报这个名,毕竟这活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又脏又累,还没什么油水,上面似乎也不太重视。

    和胡太医想法相类似的人不少,与高太医怀着类似想法,很高兴能有机会去给外面的人诊治,多积累些脉案的太医也有不少,所以这件事很快就被落实下来。

    临到出发时,这些太医才发现,随行的竟然还有深受皇上信重的近臣陈常路,高太医与他还算熟识,好奇的上前搭话道。

    “陈待诏这是也要同去眷村?”

    消息灵通的人都已经听说过,新帝身边那三个很受他信重的近臣,虽然官阶不高,身份却非同一般,陈姓是随了太尊,常字是与圣上一起序的辈,这可不是一般的殊荣,连那些王公大臣们对他们都不敢怠慢。

    陈常路点头道。

    “是啊,圣上与太尊都非常重视康平眷村,希望它能早日顺利发展起来,所以处处都很重视,诸位大人为眷村居民开方后,一应药费都将由圣上私库出。”

    本来是太尊说要出这个钱,但是圣上觉得他也应该表示表示,就将这个出钱的机会争取了过来。

    所以陈常路这次不仅自己跟着过去,还会带着京中几家药铺的掌柜,准备让他们现场出价,争取这次的供药权,根据这些太医开的方子统计好所需用药的量,以及价钱后,他会尽量一次性将账结清。

    皇上说了,他们这是大批量采购,价格方面肯定要按照批发价来,要多争取些优惠,出钱归出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高太医有些意外的问道。

    “太医院似乎没有接到还需准备药材的上谕啊?”

    陈常路憨笑着回道。

    “不用太医院的药,我已经在京中联系了几家药铺,根据诸位大人所开药方统计出所需药材后,请他们几家出价,谁家质优价更廉,就用谁家的。”

    高太医骤然瞪大眼睛,不解的回道。

    “宫中各类药材储存的十分丰富,陈待诏何必要舍近求远呢?”

    若是用宫中储存的药材,就算不赚钱,太医院也很高兴,消耗掉库存后,就可以采买新药,许多药材存放得太久,药效便会流失,可是现在宫中空虚,没什么主子,那些药材消耗不动,着实让他们这些管事的都很有压力。

    还不是因为你们的药贵,陈常路因为要负责这次的药材采买一事,早就看过宫中药材的采买记录,就算宫中选用的都是品质最好的药材,那价格也贵到让他大开眼界。

    这次给康平眷村的百姓义诊,所需要药材的量肯定很大,他要是用宫里的那些药,得把皇上心疼到不行,然后彻查太医院的药材采购问题,禀着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才没有将那些问题捅出去。

    “圣上接下来对会对你们太医院另做安排,你们的那些药,还是留着你们自己用吧,这次义诊所需的用药量太大,我可不能将你们太医院的库存给搬空了。”

    高太医也不知道对方这话是真是假,虽然有些好奇对方口中的那个‘安排’,也不好多问,只能笑着应道。

    “原来如此,希望真的能承待诏吉言,让我们太医院能有机会多受重用。”

    想到这批愿意主动参加义诊的太医,也算是经过了初步考核,陈常路有心提点的回道。

    “这是当然,诸位大人主动愿意不辞辛苦的参加义诊,皆可谓是医者仁心的仁义之辈,圣上当然会重用各位。”

    高太医闻言,心中忍不住一咯噔,这话中好像有话啊,诚心道过谢后,回到他那些同僚中,立刻嘱咐道。

    “这次去康平眷村后,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表现,多露露自己的绝活,那位陈待诏可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咱们的一举一动,人家都会看在眼里,表现得好了,可能有机会得到重用。”

    都曾看到这位去和那位陈待诏套近乎的事,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群太医的高度重视,能主动报名参加这次义诊的太医,基本都抱着与高太医一样的想法,对自己的医术水平有追求,不在乎患者身份的人。

    即便本来就没抱什么功利心,现在听说此行可能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迅速引来众人的高度关注。

    “高院使,那位陈待诏怎么说的?”

    高太医将他与陈常路的对话大概复述一遍后,才总结道。

    “你们发现了吧,他先是说,咱们太医院储存的那些药材,很快就能有地方消耗,后面又说,圣上另有安排,这个安排,肯定会和那些药材的消耗有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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