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的几日,正如凌云所说的那样,他每晚都会留宿于合德殿中。

    自那之后,苏瑾瑜虽说夜半会醒来,却再也没等到他的出现。

    转眼,就到了七月七这日。苏瑾瑜特意让叶辰轩离开了皇宫,好到宫外的医庐去同那些伙计一块热闹热闹。

    让他捎回来的桑树根叶,关雎殿的不少宫女都很是喜欢,几乎每天都会前往他所在的偏殿去询问一番关于调理身子的秘方。

    苏瑾瑜看在眼里倒也没怎么说话,只因她的心里满满都是计算着日子,也不知凌云口中说的几日会多长,李沐韵会在哪日离宫。

    “娘娘,这是皇上托尚喜公公送来的新茶,说是能够宁神。”嫣儿端着盘走了进来,看到苏瑾瑜在发呆,轻声得道了句。

    见她只顾着沉思,嫣儿直径将端盘内的新茶搁到了柜子上。她知道,每日苏瑾瑜都是习惯饮上一大壶清茶的,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凌云才会将这茶送过来吧。

    轩窗外好似传来了淡淡的药香味,苏瑾瑜有些愣怔,叶辰轩在早晨就离开了皇宫,要到后日方才回来。那么,此刻在后殿煎药的人,又会是谁呢?

    微微蹙起了双眉,她侧头看了眼身后的嫣儿,莫不成是底下的宫女,私自跑去了那儿。将嫣儿唤了过来,询问了几句关于医炉处的事情。

    “叶太医,当真是在早晨离宫而去了?”

    嫣儿点了点头,她有些诧异的抬眸凝了眼苏瑾瑜,身处的那个位置亦让她闻到了那股味道,不由抿唇笑着,解释了句,“叶太医知道娘娘这几日都习惯了闻鄙香,故而让初音在那儿烧一些,好让娘娘能够舒服一些。”

    这事原本是前几日嫣儿被叶辰轩强拉去煽火时曾交代过的,由于嫣儿实在闻不惯那股味道,便让初音接了手。

    熬一些鄙茶对她们而言并非是一件大事,毕竟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们多多少少是耳听目染了些许的。

    苏瑾瑜弯唇轻笑,他的心细从未改变过,那么,他又是否还记得那个身处绮雅阁内的沈清蓉呢。

    明日正是七夕佳节,去年这个时候她没能陪在凌云的身旁,已经有了不少的遗憾。而今年,抑或她还是要注定遗憾下去,便想着要去见见那些许久不曾碰面的沈清蓉。

    入宫至今,关雎殿都不曾有过妃嫔到访,而她亦是甚少主动去关心。李沐韵的事情,她历历在目。而沈清蓉,她看到了过去,却始终没有想过她的未来,但愿不会是那样的凄凉。

    复起身在嫣儿的伺候下换了件大袖湖蓝荷裙,许久未穿过如此正式的衫裙,让苏瑾瑜着实有些陌生,不禁伸手扯了扯系于腰上的裙带。

    嫣儿心中有疑问,自然没能藏于心底,且笑着打趣了几句,说是女为悦己者容。

    苏瑾瑜取下缀在髻上几支步摇,而是选取了几支较为不起眼的玉簪作为代替。她并不是去见凌云,自然不需要如此招人醒目。

    “只是去一趟绮雅阁罢了,又有谁会在那儿等着悦容呢?”

    之前,嫣儿虽说有知晓西宫各处的殿所。方才听到苏瑾瑜说要去绮雅阁,仍是表现出一副愕然的模样,三月未出宫殿,此次出去竟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妃嫔,这让她大感好奇,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能够博到她的青睐呢。

    想起之前的星奴,嫣儿始终带了几分偏见,却也没有出言制止苏瑾瑜的前往。

    途中,她刻意经过储秀宫,那时选秀的场景,还宛如昨日一一上演着。再回首望那条来时的道路,布满了尘埃于荆棘,她们都不会再是当初的他们。

    也许,是星奴太过于伤她的心。面对沈清蓉那个像水一样的女子,至今未能得到凌云的宠爱,总是有着几分的好奇。

    走到绮雅阁外,院内的布置还是同一年前的一样,就是多了些沧桑。

    正要举步上前时,忽而听到从里面传来的轻笑声和那逐渐沉寂下来的抚琴声。苏瑾瑜虽说看不到里面的场景,却也能够在脑海中刻画出来。

    她的犹豫,让嫣儿有些讶异。

    “娘娘?”

    苏瑾瑜向后退了半步,或许,她真的不该来打扰沈清蓉的生活。她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叶辰轩了,如今,她又要以何种姿态出现在这儿呢。

    宸妃?她素来都不喜用身份来压人。知己?她们匆匆见了一面,连话题都不曾离开过叶辰轩,如今再见,怕是满满的尴尬。

    经过一番沉思,转身便要离开。

    望而止步,这并非是苏瑾瑜的脾性。嫣儿以为她是触景生情,又想起了星奴来,便也不再说什么搀着她往回走去。

    “陪我去看看皇后娘娘吧,这些日子,也不知晓她的病情是否有了起色。”走在宫道上,苏瑾瑜的眸华里不见些许的亮光,那层淡蒙蒙的忧愁始终挥之不去。

    嫣儿浅应了声,或许,过去见见也是好的。整日闷在关雎殿里,就算没病也当真会闷坏了心情。

    照例是被守在殿外的侍卫拦住了去路,苏瑾瑜倒也不见退缩,反倒是搬出了凌云的口谕,将那些侍卫唬住了才勉强放得行。

    前几次,她选择尊重李沐韵的意思。可今日,她不想在置之不理了。陈玄锡当初的救命之恩,她不曾忘却过,时不时得总念叨要如何还了这个恩情。

    也许,如今也只有她才能够重新点燃李沐韵生存下去的希望,而唯一的药引,那就是陈玄锡。

    一推开寝殿的大门,迎面而来的就是那呛人的药味,浓重得让她想要作呕。

    难怪,凌云的身上会有强烈的药味,换做是她怕也无法在这儿长时间停留下去。在殿内的几名宫女见有人前来,仓促的小跑了出来。

    她们不着急请安行礼,而是绕过身去将殿门紧紧得关上。须臾之后,才同苏瑾瑜一一道来这其中的缘由。

    自病倒之后,李沐韵便不能经风,平日里宫人进出寝殿都会特意将幔纱放下,以免惊扰了她。

    方才,苏瑾瑜的到来使得她们来不及放下幔纱,只好有违宫规先行闭上殿门,为此,她们纷纷跪倒在地,乞求着原谅。

    “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何了?前些日子听闻太医说是有了起色,可是当真?”苏瑾瑜示意她们起身回话,双眸朝里探了几眼。

    领头宫女面色凝重得轻摇了摇头,“时好时坏,也说不上是否当真是有了起色。太医说,只要娘娘肯静下心来休养,半年便可康复。可娘娘……她总是不愿听太医的话。”说完,她低了下头,隐约传来几声啜泣声。

    苏瑾瑜颇为担忧,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李沐韵如此放不下。都一年了,若说执着,早在她拒绝陈玄锡的时候,就应该考虑过之后的事情,如今,倒成了她的偏执。

    挥手让宫人退下,亦是将嫣儿也一同屏退了。

    她轻声走向李沐韵的床榻,见她打起几分精神撑在床头,心中顿时一紧,那个同白纸一样白皙的女子,当真是当初所见的她吗?

    鼻子有些酸涩,强忍着让徘徊于眼眶中的泪水不掉落。原来,在这个宫里,也有一种痛苦是比死了还要难受的。

    打苏瑾瑜进来那时起,李沐韵就从短暂的梦境中回过了神,看到她出现在合德殿里,也不愿在沉睡下来,故而撑起了精神等候着她的到来。

    “很久没过来看我了。”她支在床栏,轻声得道了句。唇角扬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来过几次都让人请了出去,今日等不住就闯了进来。方才听宫人说,你未听从太医的意思好好养病,当真是想就此了结你自己吗?”苏瑾瑜皱着双眉,有些不悦。

    李沐韵一个反身就将身子丢在了床榻上,一记闷声一记轻呼声,“他们不会让我死的,我知道。”软绵绵的动了动敲疼的手臂,身上连半点的力气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去寻思呢。

    想到这儿,她苦笑了几声。

    苏瑾瑜有些难受得看着她如此对待抱恙的身体,经不起她的消沉,大步走了上去一把将她从被褥中扯了出来,寻了个锦垫塞在她的后背。

    她的动作看似笨重,却很是轻柔,生怕会弄疼了李沐韵。

    “告诉我,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想不开,我不相信是为了一年前的事情。”

    李沐韵翻了翻眼睑,很是镇定的迎上苏瑾瑜急切的眸华,微微侧过头去,“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大婚的消息。你以为,这件事能够瞒得了我多久呢?”依稀之间,那晶莹的泪光在她的眼眶中打转,每当想起这件事,心房都会抽疼几下,疼得让她落泪。

    她能够欺骗得了任何人,唯独欺骗不了她自己的心。当初明明是想那么一走了之,却偏偏为了这个该死的理由留了下来,却沦落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

    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会义无反顾的随他一块离开,去寻找他们的天涯海角、地久天长。

    “是他告诉你的吗?”第一时间出现在苏瑾瑜脑海中的人便是凌云,她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只有凌云会将这件事告诉她,心里不免有了几分怨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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